少女擲地有聲。
盡管聲音嬌軟,卻有著屬于自己的底氣和尊嚴。
李瑟瑟說不過她,只得轉移話題:“新帝登基,普天同慶,今年的中秋國宴是要大操大辦的。聽宮里人說,這次夜宴上拿到桂冠的表演者,可以得到天子的一個許諾。”
她掃視過南寶衣身后那些伶人,輕蔑地掩唇低笑:“南姑娘與其指望這些人為你攀折桂枝,倒不如做做白日夢更實際一些。”
南寶衣不卑不亢:“等著瞧。”
“那就等著瞧!”
李瑟瑟信心滿滿地帶著人馬離開。
南寶衣掃了眼其他女郎,她竟不知贏了的人還能得到天子的一個承諾,這些人想必也是沖著那個承諾來的,到時候借著這個承諾直接要求入宮為妃,多么簡單就能飛上枝頭了呀!
南寶衣在風露殿窩了一肚子氣。
回到長樂宮,挑開珠簾,就瞧見蕭弈一身常服,悠閑地一邊吃茶一邊翻看游記,薄唇微微上揚,顯然是看到有趣的地方了。
她臉色更難看,上前拿過他手里的游記:“書有什么好看的,還不如去風露殿看美人呢!鶯鶯燕燕環肥燕瘦,什么樣的都有!”
蕭弈莞爾。
他家小姑娘必定是醋了。
他把南寶衣拽到懷里,親親她的臉蛋,學著古時候昏君的口吻,逗她道:“弱水三千,朕只要愛妃一人……其他粉黛,無法入眼。”
“誰是你愛妃!”
南寶衣拿小拳頭搗他。
蕭弈順勢握住她的小手,親了親她的手背。
南寶衣不高興:“李瑟瑟說,中秋國宴上贏了的貴女,可以得到天子的一個承諾……你從未與我說過這件事,你是不是想借機親近別的姑娘?”
“怎么會?”蕭弈揪了下南寶衣的臉蛋,“那個女人大約沒告訴你,勝者由天子欽定。而我又怎會欽定別的的女人?勝者,自然是我們家嬌嬌。”
南寶衣這才舒緩了表情。
她傲嬌地輕哼一聲,從果盤里拿起一顆花生。
正要剝開,卻被蕭弈拿去剝了。
南寶衣捧著小臉:“內定什么的,我才不稀罕。我這人很講武德的,絕不走后門,絕不靠關系,無論什么比賽,我都想憑借自己的實力取勝。二哥哥總給我開后門,我會很煩惱的。”
蕭弈剝開花生殼,捻掉那層紅衣,把花生米喂進她小嘴里,順著她的話道:“嬌嬌說的是。只是那些庸脂俗粉的實力,委實不能和嬌嬌相提并論,你不當榜首,其他人就更不能當了。”
才從地里挖出來的新鮮花生,御膳房煮出來很香。
南寶衣笑瞇瞇地吃著花生米,只覺蕭弈這話聽著十分舒坦。
她點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咱們還是有必要裝裝樣子的。陪她們表演一場,也好叫她們輸得心服口服。”
蕭弈低頭剝花生,嘴角忍不住地輕哂。
把小姑娘哄得高高興興,他心里也高興。
夜里,還能順利地吃兩口肉呢。
中秋國宴如期而至。
南寶衣在偏殿召集了所有人馬,最后確定了一遍表演內容。
南寶珠興奮:“嬌嬌,你就放一萬個心吧,保管給你震撼全場!”
南寶衣好笑:“小堂姐不要亂改臺詞,就是幫我大忙了。”
荷葉歡脫地跑進來:“四姑娘、五姑娘,老夫人他們進宮吃酒來啦!”
南寶衣十分驚喜,連忙和南寶珠一塊兒往風露殿走。
昔年,南家先祖也曾為大雍立國而出力,如今南家出了一位鐘官、一位戶部侍郎,南承禮迎娶的又是鎮國公府的郡主,南寶珠也嫁給了鎮國公,家族可謂十分顯赫,是有資格參加國宴的。
姐妹倆興奮地來到風露殿,正迎上一家人。
老夫人今夜打扮過,白發一絲不茍地挽成髻,戴佛手仙桃造型的金釵,面龐圓潤白皙,穿棗紅色福祿紋樣的羅裙,看起來端莊慈祥又有福氣,哪怕老去也仍舊精致。
“祖母!”
南寶衣甜甜地喚了一聲。
老人家興致很高,應了聲“誒”,連忙把南寶衣摟到懷里。
南寶珠笑著揶揄:“祖母今夜真好看,竟把我們這些年輕姑娘都比下去了!”
老夫人臉紅紅的,溫柔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還不是你大嫂嫂,非得給我打扮成這樣,穿得這樣艷,我都沒臉見人了!”
寧繁花笑呵呵的:“如今長安世家的老太君,就流行穿得鮮艷,您這樣打扮很好看呢。”
老夫人擺擺手,只是笑。
南寶衣卻知道,祖母心里很高興。
正要進殿,南廣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
他今日穿了貂,脖子上老大一串粗金鏈子,南寶衣嚇了一跳,深深懷疑她老爹笑起來是不是還鑲著一顆大金牙。
他喜氣洋洋地整了整他的大貂:“嬌嬌覺得為父這身打扮,如何呀?”
如今南家鼎盛。
他抱著名叫“蕭弈”的斗雞去比賽時,那些市井財主聽說他的斗雞跟當今天子以前的名諱是一樣的,于是壓根兒就不敢跟他斗,都故意輸給他,他賺了不少銀錢,自然也買得起大貂和金鏈子了。
南寶衣嫌棄:“才中秋而已,您這么早就穿了貂,會被別人取笑的。還有那條大金鏈子,都是從哪里買的,也忒俗氣了些。”
“嗐,你這孩子!”南廣滿臉自我陶醉,“你的品味已經跟不上長安城的潮流,你沒事兒應該多去街上走走,多接觸接觸人,如此才不會顯得落伍。”
畢竟,跟他玩斗雞的財主們,個個都是如此打扮呢。
南寶衣無語。
如果潮流是穿貂戴大粗金鏈子,她情愿落伍。
南家人默契地撇下仍舊自我陶醉的南廣,踏進了風露殿。
前來參加夜宴的,都是長安城頂級的世家名流。
見南家人落座,大部分人的目光不怎么友善。
南家旁邊挨著王家,王家原本只是二流世家,家主王秦在征戰江南的戰爭中立下了不少軍功,因此得以封為安國大將軍,如今已算躋身一品世家,與周圍人說話時相當得意。
王秦飲了口酒,笑著對周圍人道:“世道變了,這年頭,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參加國宴。所以說后宮有人就是好,稍微吹吹枕邊風,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不知我女兒,今夜可有那個福氣,叫天子相中。不是我吹牛,我女兒也算有沉魚落雁之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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