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眉眼彎彎。
然而對蕭弈而言,她這副表情卻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他不怕得罪天下人,他只怕得罪南嬌嬌。
他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體貼地為她夾了一只紅豆金絲小春卷:“哪夜的事?我竟不記得了。我與嬌嬌,不是一直恩愛如初嗎?”
恩愛如初……
南寶衣傲嬌地翻了個小白眼。
這種詞兒也能說出口,他也不害臊。
不過……
她其實并不是真的怪他,昔年她也在閨房里經常使喚他,讓他扳回一局也沒什么,畢竟人生難得是糊涂,你來我往才有趣兒。
她的笑容嬌甜幾分,熟稔地鉆進蕭弈懷里,突然認真道:“二哥哥,離開的這一年,我好想你!”
花香滿懷。
蕭弈低頭親吻她的眉眼,語氣柔軟:“我也想你……”
阿弱帶著妹妹坐在食案邊。
他端起小碗,默默給妹妹喂了一塊小花糕。
雖然他很高興阿娘回家,可是這兩人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卻半點兒不曉得自重,這么肉麻兮兮摟摟抱抱,像不懂事的小孩子。
哼,大人的世界,真是無聊!
燭火微醺。
今夜的家宴團團圓圓,連向來體弱困倦的小公主也難得笑瞇瞇的,小手兒緊緊抓住南寶衣的衣袖,時不時就要聞聞她,實在是很喜歡她的味道。
宴席撤了之后,蕭弈坐在屏風底下吃茶。
他看著那母子三人席地而坐玩手鞠球,眼底盡是柔軟。
他想守護這樣的畫面,想守護一輩子。
指腹摩挲著茶盞,腦海中又躍出一品紅的模樣。
他那位師父向來固執,決定了的事情絕不會更改,這個時候,只怕正在醞釀什么陰謀。
南嬌嬌的名聲問題早已解決,一品紅唯一能夠拿出來做文章的,也只有那件事了。
他目露深意,不動聲色地喚來十苦,低聲叮囑了幾句。
窗外秋雨簌簌,連綿不絕。
金雀臺這廂團圓著,城郊深山里,有青袍道人手持紙傘,在童子的提燈引領下往山腰別墅走去。
秋夜清冷,山雨更添寒意,然而山腰別墅卻是燈火煌煌,風雅樸素的廳堂里坐著二十幾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眉目凝重地低聲私語。
一品紅在廊廡下收起紙傘。
他低眉斂目地撣了撣沾上雨珠的袖擺,旋即微微一笑,踏進門檻:“讓各位長輩久等了。各位都是世家之中最德高望重的長輩,今夜能夠請到你們,是晚輩的榮幸,更是大雍的福氣。”
為首的老人道:“我們在各大名山秀水之中隱居,已是多年未曾過問朝堂政事。一品紅,你請我們趕赴長安,自稱與家國存亡有關,那你說說,究竟所為何事?”
一品紅恭敬地作揖行禮。
他溫聲:“‘南寶衣’這個名字,相信諸位都有所耳聞。此女乃是禍國殃民的妖女,不除掉她,天子將不得善終,大雍也將如大廈傾覆。可惜天子被美色迷惑,晚輩無論如何也勸不動他。因此,請長輩們出山,與晚輩一起匡扶江山社稷。”
老人笑道:“所謂的妖女,早已被證明只是無稽之談。我等雖然隱居山野,卻也知道她潛伏在沈皇后身邊,是為了和天子里應外合。一品紅,你所謂的‘妖女’,根本就是哄騙我等。如果你請我等前來,只是為了對付一個小姑娘,恕我等不敢奉陪。”
燭火搖曳。
一品紅溫潤如玉的面龐忽明忽暗,宛如鬼魅。
他微笑:“如果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呢?”
次日清晨,金雀臺。
小公主還在睡覺,阿弱去國子監讀書了。
蕭弈陪南寶衣用過早膳,又陪她在窗下玩射覆。
深秋的陽光帶著懶洋洋的和煦味道。
南寶衣坐在光里,握著拳頭,笑瞇瞇的:“二哥哥猜猜,我手心里藏著什么?”
蕭弈素日里絕不會參與這種無聊的小游戲。
然而小姑娘喜歡,他倒也愿意奉陪。
他抬起她細嫩白皙的拳頭,指腹愛憐地輕撫過她的手背,道:“我猜,是一顆珍珠。”
他剛剛瞧見她拿了妝奩里的東西來著。
“猜錯了!”南寶衣眉眼彎起如月牙兒,得瑟地伸開手掌,“是一枚金鈴鐺!”
她把金鈴鐺放進妝奩,高高興興地拿起毛筆,在蕭弈面頰上畫了一筆:“這是約定好的懲罰,二哥哥不許反悔!”
蕭弈抿唇而笑,縱著她為所欲為。
一刻鐘后,春夏送茶點進來時,吃驚地發現蕭弈臉上畫著幾撇夸張的貓胡子,她家姑娘手持毛筆,正在他眼睛外面畫圈圈,堂堂天子竟也不惱,直視著她家姑娘,眼底的溫柔寵溺幾乎要滿溢而出。
她壓下心頭的悸動,不敢打攪二人久別重逢的甜蜜,放下茶點后就悄悄退了出去。
大雍的天子,該是愛極了南姑娘吧?
不僅一早就認出了她,還縱著她為所欲為……
春夏回到廂房,鋪開筆墨紙硯,把金雀臺的事情全部寫了下來。
她把信箋交給侍衛,命他北上交給顧崇山。
主子愛極了南姑娘,她不知道他看見這封信會作何感想,但主子如今的心愿,是南姑娘能夠順遂快樂,當他在信上讀到南姑娘的幸福,大約也會徹底放下心結吧?
寢殿。
秋陽閑適。
南寶衣玩夠了射覆的游戲,撒嬌般依偎在蕭弈的肩上,軟聲道:“之所以扮成如今這模樣,是因為和顧崇山的賭約。”
她把賭約講了一遍,又道:“顧氏皇族如今后繼無人,我想著上百年前北魏也是大雍的疆土,如果能收復自然是好事,因此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蕭弈輕嗤:“這種賭約,就算贏了,我也不要他的賭注。便是要,也該通過戰爭堂堂正正地打下那片疆土,而不是靠女人。”
他捏了捏南寶衣的臉蛋:“這種荒唐的賭約,以后不許答應。”
南寶衣抱住他的脖頸:“好吧好吧,二哥哥英明神武運籌帷幄智勇雙全,不需要女人來為你籌謀江山!”
蕭弈不悅:“油嘴滑舌。”
正鬧著,十言突然匆匆進來。
他望了眼南寶衣,滿臉緊張:“陛下,出事了!”
晚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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