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原本就很安靜,不過黃大叔來過之后,他更安靜,還有些躲人。
顧韞沒有空理會這些,看著炕上的五匹布,剪下一塊來做荷包,包好又放在被子下面,放在北炕那邊。
她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慢慢做著,等戰事一爆發,謝衡哪里還有時間記著荷包的事。
再到她再將自己嫁了,謝衡總不好像現在這樣與她一個有夫之婦牽扯。
這樣安排再妥當不過,顧韞整理著這幾日做出來的鞋面和帕子,剛剛她與黃大叔約好明天一大早去縣里,早去早回,也不用在縣里住。
父親得了策試名額,家里捎信讓她去,她也猜到幾分讓她去做什么。
無非是家中要用錢財,她做女紅也有些日子,是惦記著她這點錢呢。
家中有三口人,顧韞早就想好借口,也不怕過去。
左右也得去縣里把女紅還回去。
離年關越來越近,顧韞也不打算再接活,那場戰事在年前就爆發,年歲大家也沒有過好,昨日遇到宋行,顧韞心里有了想法,想在戰事爆發之前把事情定下來。
屋子外面,紀媽媽勸著兒子,“娘知道你心里難受,是娘沒用,才讓你落落寡歡,如今淪落到賣身做下人,可安哥這就是咱們的命啊。”
“阿娘,我沒事。”紀安實在耐不住母親的哭聲,只能開腔,他看著地面,“是兒子無能,不過兒子一定會活出個樣來,阿娘只管放心,用不了多久,一定會的。”
“你這孩子。”眼下自己溫飽都是問題,想念書出人頭地,哪里那么容易。
紀媽媽不想打擊兒子,可看著兒子活在夢里,又怕他魔怔了。
晚上睡下時,紀媽媽翻來復去。
顧韞也沒有睡,“媽媽可是有心事?”
“奴婢吵到娘子了。”
“這到不曾,我也睡不著。”
紀媽媽聲音幾度哽咽,“安哥的父親去世之后,奴婢又生一場大病,家里才敗落,安哥為照顧奴婢又把自己身子熬壞,差點人就沒了,若不是娘子相救,奴婢母子又哪能活在世上。可人就是貪心,安哥以前在學堂里念書,若不是家中事情拖累,他今年也不會錯過考舉秀才。”
前世紀安靠著顧蓁蓁而重識學業,最后又靠著顧父而做了小官,心里眼里只有顧蓁蓁,顧韞死之前也沒有聽說紀安成親的事。
想到這些時日紀安的態度,有些東西是強留不住的。
顧韞想了想,“我父親如今得了策試名額,不久就會得到舉薦,他有了官職,身邊也不能少了服侍的人,安哥是念過書的,到我父親身邊服侍,未來還有些造化,媽媽明日問問他,他若是想去,明早和我一起進城吧。”
黑暗里,紀媽媽沒有立馬說話,而是低泣聲慢慢傳來。
紀媽媽帶著哭聲道,“奴婢代安哥謝過娘子給他機緣。”
“這也不過是我的想法,到父親那邊還要靠安哥自己,看他能不能讓我父親收下。”
“若娘子不是個大度的,安哥又哪里有這樣的機緣,他的命和一切都是娘子給的。”
紀媽媽說了很多感恩的話,顧韞勸了幾句,見她神情激動,只說天色不早,明日還要早起,紀媽媽這才安靜下來。
與其留一個在面前天天擺著臉的人,到不如打發走。
顧韞覺得她是有私心的,所以紀媽媽滿是感激時,她到覺得自己當不得那樣的謝。
臘月的早上很冷,顧韞帶著紀安坐著牛車進城,渾身已經凍透,一路走到巷子里時,還沒有暖過來。
叩門之后,開門的是鐘氏。
顧家人還沒有起來,鐘氏是最早起來做飯的,看到大女兒帶著紀安,忙讓開身子讓兩人進院。
顧韞望向正房西屋,一邊問鐘氏,“阿娘,父親起來了嗎?”
“要參加策試,這幾日你父親推了書齋里抄書的事,每日里起早貪黑溫書。”鐘氏偷偷看了一眼紀安。
顧韞沒先和母親解釋,對紀安道,“父親在正房的西屋,你去吧。”
紀安這次對顧韞態度沒有再敷衍,認真的作了揖,這才去尋顧父。
鉆進廚房,顧韞幫鐘氏燒火,一邊說了帶紀安來的原由。
鐘氏默默的聽著。
也不搭話。
她就是這樣的性格,顧家人都已經習慣。
鍋里熬著粥,比在鄉下時吃的要粘稠,還有一盤子粗面干糧。
生活確實好了許多。
顧韞去東屋擺早飯時,顧老太太看到是她,言語之間帶著嫌棄,“上次叫你去祈福你來的晚,如今得知你父親得了策試名額,你到是乖覺的來的早了。一家子人你就這般捧高踩低,傳出去讓人說我們顧家人眼皮子淺,我可不饒你。”
顧韞低頭老實的聽著也不接話。
反正在阿奶眼里,就沒有看她順眼的地方。
顧蓁蓁洗了臉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一幕,眸子閃了閃,湊到顧老太太身旁撒嬌,“阿奶放心,連謝夫人都說咱家家風好呢,哪里還有人敢議論咱家不好的。”
顧老太太就得意這一點,又有意在大孫女面前顯擺,聲音也高了幾分,“謝夫人夸咱家家風好,那是你的福氣,要不是你入謝夫人的眼,人家又認識咱們家是哪個。”
話里話外,無不在說家里如今好了,全是顧蓁蓁的功勞。
顧老太太說完,見大孫女只顧低頭擺碗筷,心口就堵的慌,“家里好了,你連句好聽的都不會說,看著你便晦氣,去去去,別在我老婆子面前晃悠。”
顧韞聽話的出去。
顧老太太看了更氣了,“看看,和你哪有得比,也難怪謝夫人一眼就喜歡你,直接跳開她。”
顧蓁蓁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阿奶說這些做什么,只是可惜原本還想尋機會去謝府給謝夫人請個安,昨日聽府上的人說謝夫人一大早就去了邊城。”
提到謝家,顧蓁蓁最不愿聽到的便是顧韞救下謝夫人的事。
她不動聲色將話題轉開,顧老太太哪里有察覺,何況原本對她來說,看重的就是小孫女。
“去了又不是不回來,你父親是謝府門客,以后見面的機會多著呢,你這般招人喜歡,放心吧。”顧老太太拍拍孫女的手,抬眼看到院里站著的紀安,眉頭一皺,“他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