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嬌

412:推己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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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旻的一封家書,所為不過是請高孝禮出面求旨賜婚罷了。

劉光同代筆而書,不多時,一封信便寫好了。

他又取了信封將信放好,才回到床榻邊,盯著崔旻看了會兒:“我加了一句話。”

崔旻掀一下眼皮:“什么?”

劉光同嘿嘿笑兩聲:“回頭你就知道了。”

崔旻下意識的蹙眉,本來還想再說些什么,可聽聞外頭小廝道了一聲與太子殿下請安的話,他就不好再說下去了。

劉光同將信封往袖口藏了,返身往門口去迎了迎。

太子一條腿邁進門來,先看見的便是劉光同。

他顯然怔一下:“我以為是縣主在這里。”

劉光同噙著笑,自然沒有回這句話。

崔旻那里撐著要起身問安,太子擺手止住了他。

劉光同挪了凳子給太子來坐,此時屋外的光似乎又弱了好些。

太子坐下去,許久沒開口,氣氛一時有些沉重。

崔旻也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可他就是覺得不大對勁兒。

果然,他這邊還心內惶惶時,太子已然打發劉光同出去:“我有話想跟崔大人談一談。”

劉光同自個兒也愣了。

太子……要談什么?

可他又不能問,于是只好告禮,退了出去。

崔旻靠在引枕上,稍稍側目。

太子坐著的地方,于他而言,正是背光的。

他一眼望過去,入眼的竟不是那一抹明黃,反倒是門口的多寶閣上,一直仿黑釉的金沙花瓶,先入了他的眼。

陰沉沉的,又黏糊糊的。

崔旻說不好這種感覺由何而來。

這也正是讓他奇怪的地方。

照理說,他跟太子相處不是頭一日了,以往從沒有這種感覺。

可是今日……打從太子邁入這間房門之后,這感覺就鋪天蓋地席卷了他,且一陣濃烈過一陣。

許久后,坐在不遠處的明黃動了動。

崔旻能看到的是,太子的袖口,及他長袍下擺處,都輕微的晃了一晃。

“殿下……”崔旻抿唇,聲兒很輕,不像是叫,倒像是低吟喃喃,“殿下想與臣說什么?”

太子將下巴揚一把,呵了一聲:“你猜猜看?”

猜……?

崔旻心里咯噔一聲,委實是看不透這位殿下想做什么了。

不過太子顯然沒打算逗弄他,將手袖了袖:“談一談薛家的這位縣主吧。”

復雜立時涌上崔旻的心頭。

他原本以為,劉光同插手的就夠多了,這位殿下……

崔旻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適:“殿下不如說,談一談世子的一顆真心。”

陰鷙在太子的眼底一閃而過。

只這位殿下從小練就了一身喜怒不露于表的好本事。

崔旻本來就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又掩藏起來的很快,這道陰鷙,自然就沒入崔旻的眼。

“那你是知道我想說什么了?”

崔旻左手微抬了抬,在包扎的傷口邊緣劃了劃:“不知道。”

太子譏笑:“你是聰明人,一定知道的。”

“不——知——道。”崔旻一字一頓,咬重了話音,也噎住了太子爺。

他果真不知道嗎?

不,他當然是知道的。

退讓,尊卑有別,朋友之義……

假的,其實都是假的。

崔旻心下發冷。

他也沒法子怪太子。

論親疏,到底燕翕與之親近。

可這樣的事,是能讓該讓的?

他一時又覺得恨。

燕翕連賜婚這種法子都想出來了,擺明了是要絕了他的后路,太子這會兒巴巴的跑到他的病床前,想叫他收手?

欺人太甚——崔旻心中如是想到。

太子叫他一句話噎了半天,一雙手虛虛握著,放在膝頭:“你說不知,便當你不知吧。”

他一句話罷,左腳微踏了踏,發出一陣悶響,一聲聲的,全都砸在崔旻心頭。

“也許你不知道,燕翕這些年,為了侯府,為了他的爹娘,更甚至為了我,犧牲了多少……也不對,”太子唇角揚了揚,“你縱然不知道,也該猜得出。天子猜忌,不是當玩笑的。談績喜歡他,你知道吧?”

行走在京城里,但凡稍有頭有臉些的,又有誰不知道——談家大姑娘一顆芳心早已暗許燕翕。

太子這時候提起這個來……崔旻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側目看過去:“所以呢?”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太子沖他搖一下頭,“談績是不同的,可他不能愛上談績,知道為什么嗎?”

崔旻捏了捏拳,有些咬牙切齒的:“因為她是談績。”

“是了,”太子的話,接的很快,“大約七年前,那時候我還小,笑著問他——你既喜歡她,何不求皇祖母賜個婚下來,也是一段佳話。你知道,他如何回我的嗎?”

崔旻搖頭。

太子閉上眼睛,回想了許久:“她不是我的佳婦,我也不是她的良人,何必兩相耽誤。”

崔旻心頭一震。

燕翕那個脾性……他是喜歡過談績的……

怪不得這么多年,他任由一眾好友起哄玩笑,一個字也不反駁。

又怪不得,談績芳心暗許的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卻從沒人敢當著燕翕的面兒,說談績一句不好。

這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

“殿下與我說這個,又是什么意思呢?”

“七年前我不懂,以為他不喜歡談績,這件事就再也沒提過,”太子深吸一口氣,摸摸鼻頭,“后來我就懂了。時也,勢也,這都是造化弄人。所以我想,如果有一天,燕翕遇上了自己心愛的姑娘,無論是誰,我都要讓他抱得美人歸。”

“嘶——”

這一聲悶響,是崔旻發出的。

太子一直盯著他,眼珠兒從沒挪開:“你瞧,自己的身子,自己要金貴些。”

崔旻呵了一聲,忍痛坐正一些:“那殿下且恕臣不恭吧——”他一面說,一面把手按在心口處,“臣心尖兒上的人,自然是臣命里的一部分。殿下的來意,臣知曉了,可臣不能答應殿下。論理,殿下有所吩咐,便是刀山火海,臣也不該眨一下眼睛。可是殿下拿了一把尖刀,要把臣的心頭肉剜走……推己及人,換了是殿下,殿下能點頭嗎?”請瀏覽.aiquxs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