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嬌

434:去談家

過了這五六日,崔潤還是得不到回復,他也是久經官場的人,自然會想到,要不是皇帝未予理會,那就是這封急遞壓根沒送到御前去。

按現在的情形來看,皇帝會不會不予理會?

當然不會!

皇帝處置了甄家,手段不算強硬,甚至可以說和軟的很,只不過是圈禁二字,連抄家都不曾。

不管是不是為了已故的貞妃,總之是手下留了情的。

可是對談家呢?

像他們這種多少知道內情的,都清楚的知道,輪到談家時,絕不會有這樣好的運氣了。

徐士頡的上奏皇帝為什么沒理?

要真的是不以為然,怎么可能讓刑部連同大理寺一起嚴查?

那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一擊即中。

皇帝要一個置談家一敗到底的契機。

而現在,崔潤就送上了這個契機。

這個道理,他想的明白,崔潤也一定想的明白。

或者說,崔潤比他明白的還要早,早在他要把崔瓊嫁給談昶年時,就已經參悟了!

高孝禮還記得,曾經和劉光同分析過這件事兒。

崔家把崔瓊舍棄了,為的是博一個將來……

就連崔潤上次入京,臨走之前,都是這么個意思。

他不救崔溥,自然有救不下來的緣故,可更多的,是崔潤壓根沒想為了一個崔溥放棄整個崔家的前途。

崔瓊的家書,究竟是不是她有意透露談家的所言所行,如今高孝禮不得而知。

可是高孝禮能夠篤定,章老夫人一定會刻意的去套孩子的話。

直到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信息——然后就有了今天的奏疏。

想明白了這些,高孝禮已經是一頭的冷汗了。

“不能扣……姐夫得不到回話,不日就會動身進京,當面陳情,到那個時候,這封急遞是誰扣下來,就是一個死。”高孝禮臉色倏爾就白了,連關節處都發白,他手上的力道很大,幾乎掐疼了自己。

“是。”劉光同輕描淡寫的就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這封急遞,沒人敢淹,更沒人敢扣。現在多事之秋,表面上看起來是風平浪靜了,可是打從談昶旭下了大牢,我知道,其素知道,連萬云陽他們都該猜得到,這件事,不到頭。”

劉光同話到此處,頓了下,揚了下巴看高孝禮:“高大人難道以為,事過境遷了?”

高孝禮眉心緊鎖,他怎么會以為事情就此過去了呢。

他一直在等,等皇帝什么時候會對談家出手。

談昶旭的事情只是個開頭,絕對不是結局。

這是他一早就清楚的。

只是……

高孝禮喉嚨處滾了滾,咽了口口水:“我沒想過,會是我姐夫上這樣一道急遞,置談家于死地

劉光同冷笑了一聲:“我從前說過,崔家幾個兄弟,沒有一個是胸懷坦蕩的。高大人彼時為這個給過我白眼,一定也是真的惱了,只是不跟我計較。現今再看,我說的難道不對嗎?”他冷哼了一回,“自己的親閨女,懷著身孕,他們尚能這樣利用了……高大人。”

劉光同咬重了話音,叫了高孝禮一回。

這一聲,卻將高孝禮激的陡然一個哆嗦。

他下意識的側目去看劉光同,卻發現劉光同已經站起了身來。

劉光同自己動著手,大大的兜帽已經套好了,叫人看不清他的臉,更看不著他臉上的神情。

高孝禮心里咯噔一聲,知道他這是要進宮去了。

果然,劉光同腳步動了幾動,是往門口挪過去的,臨到了門口時,又頓了下,背對著高孝禮,幽幽道:“保誰都不如保自己,你是,崔旻更是。我這就進宮了,今夜的話,希望高大人能細細的斟酌,來日京城禍事再起時,高大人能穩得住崔旻,就不枉我今夜冒險走這一遭了。”

他說完,手一抬,書房的大門就被他拉開了。

崔旻神色懨懨的站在門口,一時見了大門打開,微怔了一把,再抬頭見劉光同兜帽罩著,是要抬腿出來的形容。

他下意識的錯了錯身,給劉光同讓了個道兒出來。

劉光同微揚了唇角,從他身側繞過去。

可是一道外力又將他拉住了。

劉光同收了腿,扭頭看崔旻:“該說的,我都告訴你舅舅了。松開手,我該進宮去了。”

崔旻嘴唇微動了動,卻又不得不慢慢的松開了手。

可是他沒有立時進屋去,他盯著劉光同的背影,看著他遠去,遠到再也看不見。

那黑色的身影,隱沒在了寂靜的夜色當中。

崔旻從沒有哪一刻是想現在這樣無措的。

他隱隱猜得到,談家要出事了,他也保不住他的姐姐,還有姐姐肚子里的那個孩子。

無能為力——這四個字,有很多年沒真切的感受過。

他來時便是一帆風順,中舉人,入仕途,步步高升,如今還得了陛下的指婚。

可胸口的無力感,卻是真切的很的。

直到屋里高孝禮的聲音傳出來,崔旻才稍稍回了神。

因高孝禮是在叫他,他便邁開腿進了屋。

崔旻在屋門口站定,久久不肯動。

高孝禮看了半晌,無奈的嘆了一聲,同他招手:“關上門,你過來坐著。”他一面叫了崔旻,一面又吩咐了人去叫薛成嬌過來。

崔旻立時蹙眉:“叫成嬌?”

“是,”高孝禮的指頭在桌案上點著,沒再看崔旻,只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她得去談家。”

于是崔旻的眉頭就擰的更厲害了,那川字擺在他眉心,久久不能舒展:“不是說這時候誰也不能沾談家嗎?我既然不能去,她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