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消息啊?”林立強看著老伴歡欣的模樣,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聽著她說收拾行李更是糊涂。好端端的收拾行李做什么,是要上哪兒去嗎?
王美珍哈哈一笑,眼睛微微瞇著,“咱閨女這會兒是雙身子的人,咱們倆口子過去伺候閨女生孩子。閨女生孩子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我不得過去照顧著點兒。”
閨女懷孕,她這當媽的真的是十分上心啊,王美珍這會兒是說什么都坐不住,她要去照顧閨女,拉著老頭子一塊兒去。
這要是親家公親家母健在,或許還輪不上她,因為這個時候只聽說公公婆婆照顧著懷孕的兒媳婦,可沒有哪家是親爸親媽親自照料懷孕女兒的飲食起居的。
可這不是特殊情況嘛,特殊情況自然是要特殊對待的,她這會兒真的是坐也坐不住,恨不得立馬飛奔到女兒的身邊,給女兒做指點。
王美珍說著這話,不禁雙十合十,她想著走之前她得上送子娘娘廟還愿。盼著盼著閨女總算是有了身孕,叫她心里如何不歡喜。
下一秒,林立強就石化,嘴角咧開大大的弧度,手抖啊抖啊抖,看著比王美珍還要來的激動。
“趕緊的,你去訂火車票,咱們上閨女那兒去。”王美珍這是一會兒都坐不住,把林立強往外推,說著話的時候,想起她和老頭子也不能扔下一切直接走掉啊!
家里的瑣碎事情和閨女一比孰重孰輕,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只是也不能不管不顧,直接離開。
只是可惜地里的水稻還有菜園子里的菜,她是個節儉慣的,想想有些肉疼,還是和自家老頭子商量商量,把東西規整規整,再動身,“訂三天后的火車票,你緩緩,不帶身份證,你打算怎么買火車票啊!”說罷王美珍把兩張身份證交到丈夫手里頭,看著這小小的硬卡片,是真的感覺日子過得不一樣了,出門必開介紹信的時代早已過去。
剛走到門跟前時,林立強想起一件事,拉住王美珍問道,“對了,這事兒跟女婿說了嗎?”
“唉,閨女說電話打過,女婿沒接到。”王美珍臉上的喜悅收斂了些許,如今閨女也懷孕了,要是女婿也在家,那就真的是團圓美滿,可是現在,聯系都聯系不上,王美珍這個做媽的心疼女兒的辛苦,這種關鍵的時候,不論是哪個女人,都希望丈夫可以陪伴在自己身邊。女人生孩子,不亞于從鬼門關前走一遭。
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明擺著女婿不可能現在不管不顧飛奔回來,想也是白搭的。
她過去肯定得把自家閨女伺候得白白胖胖的,閨女挑食的毛病她可得盯住,讓閨女給改了,這會兒可不是一個人,肚子里還有一個,可得使勁補,要是能像嬌嬌那樣來者不拒那才叫好。
想當年她懷孕的時候還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懷孕的時候,總共就吃上仨雞蛋,還是自家男人偷偷摸摸塞她懷里的。
林立強擺正臉,嚴肅道,“你到時候可別在閨女前頭擺出不高興的臉,那閨女心里頭該不舒服的。女婿那是為國做貢獻,咱們合該支持的。”
“去去去,我這心里有譜,只是想想,只想而已,那不成我想點兒事情還是有錯的?”王美珍一張臉拉下來,她都多大年紀,哪會干那些個不靠譜的事情,她還要反過來勸閨女多體諒體諒女婿,“我又不傻,閨女這個時候情緒本就多變,我哪里會說讓閨女不痛快的話,我可是親媽啊!”
林立強的臉上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想著當年媳婦有身孕的時候,脾氣也是不大好的,那時候什么都不懂,經常手忙腳亂,鬧出不少笑話來,現在回頭一看這么多年一晃就過去了。
王美珍看著自家老頭子神游天外的模樣,也不打擾,等老頭子激動的心情緩一緩再去買票,也不遲。
她這會兒心情美,她還得把電話本拿出來跟大娃二娃分享這件喜事,順便把閨女的電話給留下。
三天后王美珍林立強倆口子,大包小裹的上了火車。拎著自家養的兩只老母雞和一些對孕婦非常好的藥材去看閨女。看著窗外飛快倒退的景色,王美珍興奮之余又有幾分犯惡心,有點兒暈車,這輩子總共就沒坐過幾回,還是回回不適應。
倒是林立強對于坐火車適應得極好,面不改色照顧著王美珍,拍著媳婦的背,有些慶幸地說,“還好,咱們只拎了兩只雞,要是再拎兩只鴨過來就要手忙腳了。”火車上既要看著雞別讓人踩到,火車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又要照顧著媳婦,要是再多兩只鴨,他就有些分身乏術。
王美珍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不愿意與自家老頭子爭辯,或者說沒有力氣與他爭辯。
“燕嫂子,你知道那是誰嗎?”王曉蘭瞅著林秋身邊的一對中年夫婦,有些好奇,對著身旁的燕嫂子說道。
燕嫂子吐掉自己嘴里的瓜子殼,瞇著眼睛仔細地瞅瞅,“我敢打包票,這人我是絕對沒見過的,應該是親戚來做客吧。”
“會不會是林秋她爸媽啊,燕嫂子你知道不,說是林秋有身孕,三個月不到,我覺著應該是父母放心不下,特地來照顧的。”王曉蘭自有自己打探消息的門路,林秋這會兒還有身孕,恰好又是這個時間點來人,肯定是照顧她的,沒錯。
“這才三個來月,就把親媽喊過來伺候啦?她咋那么金貴呢?”燕嫂子瞪著眼睛驚訝極了,一時之間這手里頭的瓜子都顯得沒滋沒味。
“誰叫人就是金貴呢!自個兒能掙錢,腰板子挺得直,上面又沒有公婆壓著,這小日子過得瀟灑啊!”王曉蘭發出一聲淺淺的嘆息,人比人氣死人,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就什么好事都給她趕上。
聽說林秋還是個大學生,她小的時候不也是人人夸耀的聰明伶俐,只是家里頭的一切都是緊著哥哥弟弟的,別說是家里窮的揭不開鍋,就是有錢她也是沒那個機會的。她一個注定嫁出去的女兒,父母怎么舍得花大價錢培養。
鄭雪那樣的城里人她是比不得的,可林秋不也是鄉下妹子,還有兩個哥哥,一比心里頭一股股的酸水直往嗓子口冒。
“這還不止呢!你是來的遲不知道,宋團長是個疼老婆的,他們小倆口從來沒有吵鬧的時候。”燕嫂子低下聲音,娓娓道來,“你有沒有瞧過林秋那家里頭的擺設,那里面的東西都是一個賽一個的貴重。”
“可不是嗎?”王曉蘭一想,林秋和宋團長那屋子收拾的,看起來跟自家完全不是一個檔次,“那林秋嫂亂花錢,宋團長也不跟她急嗎?”
“說句實在話,宋團長就差沒把這媳婦當菩薩供著,怎么就這么好命呢!要是我……要是我……”燕嫂子把瓜子往兜里一揣,忽然沒了說話的興致。
她是她,林秋是林秋,這輩子她也只能眼氣林秋的生活,不可能變成林秋,只是想著林球的時候,偶爾心里頭會冒出一陣陣的酸水。
她承認這個時候她的心里頭是羨慕的,都是女人,林球的日子怎么就能能夠過得這么逍遙紅火!
“這樣啊!”王曉蘭吃驚地微張嘴巴,她是見過宋墨的,那樣一個硬邦邦的男人對著林秋也會柔情似水,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王曉蘭再想想自家木訥的男人,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沒錢沒本事不體貼,這同樣都是女人,怎么就有這么大的差距呢!
王曉蘭突然覺著自己身體有些乏,嘴里苦苦的澀澀的,她算是知道為何那天她和馬寡婦杠上的時候,她會一把扯住林秋。就是覺著她們倆人面紅耳赤的時候,林秋站在那兒云淡風輕的,臉上雖然沒有看熱鬧的神色,卻讓她覺著惱怒十分,為什么呢?
就是覺著林秋那個時候身在局外,跟她似是兩個世界的人。
燕嫂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問王曉蘭道,“妹子啊,你和馬寡婦那事情現下是怎么個情況啊!”
王曉蘭不軟不硬地刺回去,“急什么,上頭的事情哪里是我們能夠過問的。燕嫂子,你的工作找的怎么樣了?”
王曉蘭說起服務社工作的事情,心里頭還是老不服氣,之前和馬寡婦鬧開的時候她并不后悔。
可晚上回去的時候,自家男人就把她狠狠說了一頓,說是馬寡婦作為烈士遺孀,帶著倆閨女,孤兒寡母的可憐兮兮的,她怎么就好意思說那些個話。
來這兒的頭一回被訓,還是因著馬寡婦,王曉蘭的心里是一陣的委屈,當時眼淚就跟不要錢地掉。
馬寡婦是可憐,那她難道就不可憐嗎?好歹馬寡婦身邊還有錢財傍身,她呢!她有什么啊!
就丈夫的那丁點兒工資加補貼,還得給公公婆婆寄點兒,孩子又是個討債鬼,嗷嗷待哺的。
她不得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這么長時間她別說一身新衣服沒買,連魚和肉都是隔三差五的吃一次,菜種子播下去,還要個把月才能吃上,這日子真是既憋屈又可憐。
可是這些個牢騷話,她是只有死死悶在心里的,男人是最聽不得別人說他是窩囊廢的,就算那人是他的枕邊人也不行。這一切地說道苦都得往心里憋,要她說臉面能夠當飯吃嗎?馬寡婦母女仨是弱者,她就不是嗎?
想到這兒她的心里就是一陣的不爽,再對著燕嫂子的時候,她臉上的笑臉是真的擠不出來。
燕嫂子也自覺沒趣不搭腔,陰沉著臉,覺著王曉蘭真是不識趣,這工作要是找著,她不得在院里好好炫耀一番。
找工作可真是難哪!那一點點的薪水,卻要干那么多得活兒,不就跟舊時期地主剝削老百姓似的。
還說什么是熟人,照顧著點兒,那話也是不嫌害臊,真拿她當猴兒耍啊!
后來她不服氣比照著林秋招店員的薪資標準的一半,又另外找了店試試看,被人家一下子轟出來,還好沒人瞧見她那丟人的場面。
她老,她哪里老,燕嫂子找工作的心思直接歇掉,找什么找,那么累,她這條命還要不要啊!
她這輩子最苦的時候就是帶孩子的時候,現在聽聽那些招人的標準,她一下子就被嚇回來了,又苦又累錢又少。燕嫂子覺著她雖然還不老,可到底比不得年輕的時候,所以就此作罷。
“燕嫂子,你這心里頭別難過啊!人家不招你,那是人家的損失,你這么能干,合該找個更好的主顧。”王曉蘭對著燕嫂子場面話說得漂亮,心里頭怎么想的,燕嫂子是怎么也預料不到的。
王曉蘭覺著燕嫂子就是個偷懶耍滑的主,這些年家里頭大大小小的活好多丈夫干的,她自己做的無非就是兩樣,洗衣服做飯。這樣的人不是懶婆娘是什么,她還有一個大嘴巴那就更是災難哪。別人就算表面上對她親親熱熱的,心里頭還不知道怎么想的。
燕嫂子聽著王曉蘭“恭維”的話,真的是心情舒暢得不得了,覺著這個小年輕會說話,嘴甜,“我覺著聽來聽去,還是你這話中聽。說是從小認識的姐妹,到頭來對著我居然是那種態度,仗著自己有點兒錢,就瞧不起人。”燕嫂子心情一舒暢,兜里的瓜子又掏出來,磕得十分歡樂。
“炒瓜子,要不要來點兒。”燕嫂子覺著兩人的交流很是愉快,就想著讓王曉蘭也嘗嘗瓜子的味道。要知道瓜子是她最愛的零嘴,這把零嘴拿出來跟別人分享,燕嫂子覺著還是肉疼的。
王曉蘭擺擺手,把自己的眼睛從那堆泛著水光的瓜子上挪開,“燕嫂子,你盡管自個兒吃,不用管我的。”那一把瓜子上頭還有燕嫂子亮晶晶的口水,王曉蘭心里感覺惡心得慌,那樣的東西塞嘴里,她覺著還是先饒恕她這一回。她看著就覺著胃里頭翻江倒海。
“那我就自己吃了。”燕嫂子聽王曉蘭拒絕,她也沒有再勸的意思,自己一人“咔嚓咔嚓”吃得十分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