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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呼吹,東南沿海的災民總算是有了較穩固的棲身之所,藍守山一行人與汾王會合后,趕著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災民原先暫住的棚子修壘成屋,老弱病傷者優先移往,由官府向民家租賃來的空屋,粥棚也搭起來了,每日兩頓一碗薄粥一個饅頭。[]//
有些行善的富戶也辦了粥棚,每日一頓,粥里偶爾會加些肉糜,戶部侍郎張效明見了頗為不快,覺得風頭被搶了,有意要官辦粥棚起而效之,藍守山不以為然,卻不發表意見,只讓身邊的小廝勤快地的外頭奔走打探消息,他身邊的幕僚問:“大人明知不可為,為何不跟張大人分辯一二?”
“我尋他晦氣做啥?”藍守山揚眉嗤笑。“難道我與他爭辯,百姓們就能多吃上一口肉,喝多一口粥?”幕僚們皆默。
張效明與他同時調入戶部,不過他為侍郎,張效明為郎中,后來藍守海立功,慕越被賜婚給順王,張效明言辭間不屑意味就甚為濃厚,彷佛他能坐上戶部侍郎的位置,全是靠藍守海這個弟弟。
薛繕晉被提進京問罪,太子升了他繼任侍郎,所以他非常積極的想要做出成積來。
藍守山身邊的幕僚頗為不平,但也知這位老爺表面溫和,不代表他沒有手段,得罪他狠了,就等著被慢刀割肉侍候著吧!
知藍守山不是個沒脾性的人,現在不睬張效明,為的是大局,是百姓。不代表他會縱容他,拿朝廷的銀子給他自己充面子,覺得風頭被搶了,想要爭口氣。自個兒出銀子買肉買米請人煮粥啊!
張效明想改變發放施粥的方式,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做主的,知府、知縣等各級父母官誰都不想多事。[]雖然張效明說的很吸引人,改成一日只發一頓,粥里加肉糜,饅頭省了不用給,廚工可少做許多事,也省了銀錢,但是。這不是沒有問題。
那些年輕力壯的災民,領了官發的粥之后,又往富戶的粥棚再領一次,但年紀大的人,還有孩子們。他們領了官發的粥,那兒還有精力走去領富戶家的粥?一開始有幾個孩子知道富戶施粥,便去等了,結果沒領到粥,還被那些年輕力壯的漢子們撞開,嫌他們擋了路。
富戶施粥有限,官發的糧食卻得從長計較,至少要撐到開春,若照張效明所言。確實是省了人力,但未必會省銀錢。
藍守海將小廝們訪查的物價一一詳列,也沒說什么,只與汾王妃那位賬房喝茶時提了一下,賬房精于庶務,聽他提了一下。心里便有計較,回報給汾王妃,當張效明上竄下跳尋思更改施粥提案時,汾王問:“張侍郎,本王知道你是好意,不過,本王想問你,你可知目前肉價多少?”
張侍郎訕訕的道,“下官不知。”
“那你可知一鍋粥需要多少米?肉糜要加多少才好?這粥官府還要發放多久,募得的款項能支持多久?你可都算明白了?若是依你所言去做,賑款不夠用,是就此斷炊,還是你能尋得法子,募得更多的款項?”
張效明吶吶說不出話來,他倒是沒想到,汾王連番話下來,自己竟被問住了,不由轉向藍守山求救,誰知這混蛋竟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再往旁看,戶部的人沒人理他。
以為募款這件是簡單的?想得美咧!他們辛辛苦苦去募集賑災的銀錢,他大爺一來,大手一揮就要拿他們辛苦成果去成就他自個兒?當他們大家是傻的?
十四皇子興致頗高的左右張望著,覺得這趟出來實在太好玩了!學堂上太傅、少傅一個個老氣橫秋,教訓起人頭頭是道,他以為所有的官,都當是太傅他們這樣的,沒想到先是出了個王知府,薛繕晉之流的讓他開了眼界,后頭又來個張效明,出這趟門真是太值得了!
“你光想著如何壓過那些富戶,卻沒想到你的職責可不是讓你去與地方上的世家較勁兒,是讓你把事情做好。[]”汾王冷哼一聲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本職都做不好,還想做什么?”
汾王把張侍郎斥得滿臉鐵青,回去后就稱病了,汾王大聲道:“去,把隨行的御醫派去請脈,要是一切正常沒病,爺就上報朝廷,告他一個無故稱病曠職,若有病,爺也要告他病弱體虛,請父皇體諒準他提前致仕,滾回老家讓他養一輩子病去。”
藍守山卻起身拱手道:“王爺息怒,張侍郎雖有不妥之處,然朝廷正是用人之時,不如留著他,待功德完滿回京后,論功行賞時再提不遲。”
“不成,爺看著他晦氣!”汾王妃跟他說過,這位藍侍郎是藍將軍的長兄,順王妃的大伯父,就算看他不順眼,也得看在親戚份上多少給點臉面,畢竟,太子這次幫了他們不少忙,他總不好給順王的親戚沒臉,回頭對太子也不好交代。
所以藍守山說話,他還是耐著性子聽了,聽他為張效明求情,他還是板著臉回了。
藍守山沒著惱,只笑著分析給他聽:“王爺,您這一趟已經折了一個戶部侍郎并數名知府、知縣、同知等大小官員,知道的人說是他們自作孽,不知道的人卻會胡亂揣測。”
說完之后,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汾王一眼,汾王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忐忑,不會是他動的那些手腳,被藍守山看出來了吧?雖然他覺得自己做的沒錯,誰讓薛繕晉自己做壞事,還要拖自己下水替他背黑鍋!沒錯,他是設計讓他們窩里反,但那也是他們活該不是?
可是,為什么藍侍郎這樣子看著他,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呢?
藍守山卻是不知王知府他們會這么爽快招供,是因汾王跟汾王妃設計的,見汾王神色不對,他暗暗稱奇,面上卻未顯露出來。
汾王不好意思的咳了下,道:“那依藍侍郎的意思是……”
“不如王爺寬宏大量些,讓御醫去為他把脈,不管有病沒病,都讓人好生侍候著湯藥。”
汾王一聽眼就亮了!這招好,要裝病是吧!爺就讓人照三餐侍候你苦得要死的藥汁。
“如此王爺還能得個體恤的好名聲。”
“好,說的好。”汾王大笑,伸手欲往藍守山的背拍去,忽想起,他好像是順王岳家的人,輩份與薛繕晉那家伙好像是平輩,手就收了回來,待回了房,不免把他和薛繕晉做比較。
汾王妃笑道:“外祖曾說,藍家老太爺是個有能耐的,可惜早早致仕,薛老太爺卻是個不放權的。”
“衛王說的?”
“嗯。”汾王妃倒了杯茶給丈夫,纖白素手在青瓷茶盞襯托下,更顯光潔,汾王把妻子的手拉過來,放在掌心里慢慢的摩挲著。“還說了什么?”
汾王妃有些羞赧,粉臉微紅,想把手抽回來,實在抽不動,最后只好放棄。“外祖說,藍老太爺敢放手,是因兒孫都爭氣,自小就嚴格管教兒子們,不止對課業嚴格,品性尤其講究。聽說藍將軍幼時脾氣不好,老太爺命他每日練樁至少要一個時辰,生生把那暴烈的性子磨掉。”
汾王聽聞站樁至少要站一個時辰,咋舌不己,“薛老太爺不放權,是因為兒子不爭氣嘍?”
“是吧!”
夫妻兩還不知京中之事,等到消息傳到時,薛繕晉已問罪,薛老太爺過世,長房男丁女眷則被拘在刑部,等到春暖花開時才上路。
京里頭為了薛家長房該不該關押在刑部,有了激烈的討論,一方說,老太爺過世了,該讓他們為老太爺守靈,另一派則道,若讓他們出刑部回薛家守靈,萬一趁隙跑了,誰擔負得起責任?
這些人很能吵,太子冷眼旁觀,私下卻問東方朔,該不該通融一二?
東方朔反問:“憑什么通融?老太爺是被不肖子孫活活氣死的。”這是當日去看診的御醫親口所言,“真叫他們去守靈,豈不是讓老人家在天之靈惱火?倒不如讓他們在牢里守靈吧!以贖其罪。”
太子與幕僚商議,最后決定,薛家長房男丁在牢里為老太爺守靈,女眷們在教坊司守孝,太子發話了,眾朝臣安靜了,薛家二、三房丁憂,停靈十日后,就將啟程護送老太爺回原籍安葬。
等到皇貴妃醒過神時,娘家人都離京了,只留下長房的人。
不論如何,終是親兄妹,他的骨血,她怎能不照拂一二?皇貴妃讓福清進宮,命她派人去打點打點,讓侄子、侄女們好過些,還讓福清想辦法,托人將侄女、媳婦們買下來。
教坊司的人立刻通知太子,太子讓他們依律例去辦,福清自己是宮女,就算有錢也無法買教坊司的人,且被判入教坊司的女子,出去之后,賤籍不能消,就算要嫁人,也只能為妾,不能為正妻。
福清本以為打著皇貴妃的名號,這事是輕而易舉的,沒想到教坊司的人很強硬,踩著底線不松口,她只好回去請秦郡王出面,將薛家長房女眷買下來。
秦郡王雖年幼體弱,卻不是個傻的,他答應福清出面,卻沒把人帶回秦郡王府,而是送到靖川侯府,交給侯夫人去了,侯夫人將人安置在自己陪嫁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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