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渾然不覺旁的心思,她只是咽不下這口氣,覺得自己的尊嚴和鄂省人的尊嚴都被夏桂給丟完了。
她自己討回這口氣才行,可是卻被人給記恨上了。
等她下去,張臘梅和宋春花討好似的跟她講話,她也沒多說。
夏桂紅著臉還在羞憤著呢。
白薇薇這是又跟她撇清關系又出了風頭。
一時間底下都在討論白薇薇這位新搬來半年的軍嫂,從前都沒多注意,沒想到有還有這樣的人。
藺婷婷來的真不是時候,她牽著孩子,走進禮堂,原本只是因為這么些天,在軍區大院兒住著,曉得這里要辦晚會,答應了要帶雯雯進來看。
可真等她走進來,側著身子默不作聲地往過道里穿梭,人剛剛在白薇薇身旁坐下來,唐秋月的眼風便掃過來。
這不就是秦向前中意的女人么?
唐秋月橫下一條心,在醫院的時候聽白薇薇跟高峰儀說過,秦向前看上她了。
居然是個有夫之婦,還是個有娃的。
秦向前口味夠重的!
她啟唇,揚聲道:“那位剛進來的同志,既然來了,表演一個才是。”
白薇薇眼風立馬掃過去:“人家剛剛進來,又帶著孩子,哪里表演什么,光要軍嫂們表演,看著也沒有多大意思。”
秦向前順著看過來,是她!
他轉過頭瞪了唐秋月一月,壓低聲音:“你又想搞事?”
唐秋月卻壓根兒不理會他:“搞事不敢,我就想死得更明白一點。”
秦向前不就是覺得自己給這個女人造成了很大困擾,損傷了他的形象,所以才提前跟自己離婚的么?
她就想看看這個值得他付出這么大的女人,到底是個什么角色。
模樣已經不如白薇薇了,不過尚算看得過眼,倒不知有沒有什么旁的本事。
“來看表演嘛,就是湊個熱鬧,出來表演一個意思意思,讓大家盡興,不然來做什么?”
唐秋月聲音寡淡。
可是粵省那邊卻有軍嫂附和。
人家唐秋月是京城來的軍醫,男人是軍嫂,平日里不跟她們打交道,但是她們也想巴結一下。
最好是拉幫結派抱成一個小團體。
“這……”
藺婷婷嘴唇抿起來。
秦向前要對唐秋月發作,女人卻忽然嘴里飄出來一句:“要有資格說得上話才行呀。”
他現在跟她離婚了,還有什么資格來約束她?
臺上報幕的走下來,還是個喜慶人:“這位軍嫂怎么稱呼?”
“我姓藺。”
藺婷婷低聲訥訥。
報幕的一笑:“是藺嫂子,既然來了,不如給大家伙表演一個?”
“這……”
藺婷婷臉緋紅:“我……我只會彈古箏,不過卻沒有那么輕易得古箏。”
除四舊把那些個都廢了,而且現在一窮二白,古箏到哪里去找?
“古箏!”
白薇薇故作驚訝:“嘖嘖,厲害啊。”
學了個古箏還是不得了。
粵省那邊的幾個軍嫂們眼珠子又要蹦出來了,不會又來一個書香門第大小姐吧?
的確是大小姐,不過不是書香門第,是封建官僚世家出來的。
規矩不是不多,但不多不少恰好都有,禮儀不是都丟棄了,該留的還得留,至于才藝,學不學都沒的事,但從從小熏陶的,卻還都會那么一點。
這就是家風!
“這樣吧,我對字畫還有一點研究,不如獻丑,給晚會題一副對聯,配個畫怎樣?”
藺婷婷總算松了口氣,她實在是哼不出什么別的來。
報幕的卻抹了把汗,起身鼓掌:“好!沒想到咱們大院兒這么人才輩出,軍嫂們個個都是顯山不露水的厲害角色。”
等人把紙墨給上來,藺婷婷起身,將雯雯放到白薇薇懷里,高峰儀順手來喂花生米,可是那小丫頭傲嬌地別過腦袋去望著白薇薇:“薇薇阿姨喂。”
“高峰儀,你平常臉上多點笑,你看看,孩子都怕你。”
白薇薇叮囑高峰儀道。
高峰儀覺得郁悶委屈,這關自己啥事啊?
這小丫頭分明就是早慧,看準了人拿喬呢。
他只是看她是個女孩兒,不與她計較,真要是陸少東的兒子,看他怎么教她做人。
“得,她不吃你吃,我從你上去剝到現在,就留著獎勵你的,快吃。”
男人趕鴨子似的。
白薇薇卻咧開嘴:“我要你喂我。”
男人沒好氣睨著她,要不是這里這么多人,非揪她臉不可,臉皮挺厚的一個女同志。
藺婷婷將一方紅紙攤開來,拂開袖子兩寸,揮筆在上面寫下:“一年滴盡蓮花漏,碧井屠蘇沉凍酒。
曉寒料峭尚欺人,春態苗條先到柳。
佳人重勸千長壽,柏葉椒花芬翠袖。
醉鄉深處少相知,只與東君偏故舊。”
又添了幾筆,在一邊做了幅水墨畫,只用了墨色,初始還看不出畫的是什么,到后面發現江面,因而有船只隱匿在蘆葦蕩里面,薄霧濃郁,因而只是微微點上一點朱砂,代表日出尚早。
“哎喲,拿下去用炭火烤干裱起來,明年還可以拿出來掛上。”
報幕的贊不絕口,雖然欣賞不得具體功力手筆怎樣,但人家的確畫得挺好看。
底下坐的人,有一大半是泥腿子出身,啥書畫,就連白薇薇那點小清新詩歌都聽不來。
可是越是不懂的東西,越顯得高深,越是淺顯的東西,越顯得不咋樣。
頓時都對藺婷婷報以掌聲,表明自己還是懂這個了。
“慢!”
就在這時,唐秋月忽然出聲,她坐在座位上,霸氣的姿態不容小覷。
“你這詩沒題個詩名,不知道還以為是你的手筆呢,實則是宋朝人毛滂名下的。”
她一開口,文化人的本色就盡顯,毛滂可不出名啊,對于宋朝,人家沒讀過書的就曉得個司馬光砸破缸,讀了書的曉得個蘇東坡李清照。
誰曉得毛滂啊?
“版面有限,占了就不美觀了。”
藺婷婷心平氣和,眼神恬淡得水光瑩然。
她越是淡泊,唐秋月越盛氣凌人,兩個人倒形成了兩個極端。
“我看題在那點朱砂上頭不錯。”
唐秋月不由分說奪過筆,筆走龍蛇一般在上頭寫了五個字:“玉樓春,元日。”
“嘖,好書法!行書練得這么利落,少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