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男子附在她耳邊講了一句輕佻的話時,白富美立刻松開他的手,跟流星似的飛走。
緊接著,又一個男子上來。
一個接著一個。
如此新鮮美麗的獵物,誰甘心錯過。
可是她像跌進叢林深處的兔子,茫然無措,卻不停止步伐。
拒絕了一個又一個。
這一切,江春紅了然于胸。
終于有一個男子是叫她滿意的了,她沉下心來,好好跟別人跳舞,內心深處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外婆的目光一直鎖定在自己身上。
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米國人就是這么開放,她要慢慢習慣。
男子也很尊重,全程同她談論的不過是酒水糕點鮮花和音樂,甚至c國和米國的風土人情,沒有一句露骨的話。
白富美整個人完全放松下來,等到舞會結束。
那名男子忽然同白富美一起走過來,對著江春紅問侯。
他送白富美和江春紅上車,然后才離開。
車上,江春紅問她感覺怎么樣。
白富美淡淡道:“最后一位先生不錯。”
她有點小孩子的執拗,在同江春紅犟。
這時,江春紅拿出一支錄音筆,摁開,浮現出的,是剛剛那個男人的聲音:“史密斯太太,您的外孫女真是一位尤物,可惜不解風情,太過于無趣,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同您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先前那男人在洗手間和江春紅相遇過。
“唔……”
白富美一時忍不住,捂著嘴干嘔起來。
她這一嘔,卻激怒了江春紅。
什么意思?
覺得她惡心?
她老了么?
“你風華正茂,可是魅力卻抵不上一個老太婆!這就是你爸爸說的什么靈魂,什么內心?”
她譏諷著身邊的女孩。
白富美被她講得眼淚掉下來。
沒想到外婆說的是真的!
原來爸爸的話,根本不受用。
很多時候,當人成長后,會發現父母的話,的確不受用。
可是此刻,這個現實,對于這個女孩,是一種傷害。
“你承不承認你輸了?你之所以會被港城那個人玩弄,會被一個外國野小子利用,都是因為你爸爸對你說的是錯的,一個女人最大的資本,不是什么靈魂內心,而是美貌和身體,你必須利用好上天賜給你的禮物,去獲得所有你想要的東西。”
江春紅把中文講得格外動聽。
白富美蜷縮在車門邊,像一只孤獨的小貓迷失了方向。
“孩子,聽外婆的話,你最后一定會獲得你想要的一切。”
江春紅誘惑著。
白富美卻搖頭:“我并沒有想要的,外婆,你的遺產我不感興趣,追求者我也不感興趣……”
“那愛呢?”
江春紅犀利道:“你難道不想要一個男人像愛你母親一樣,愛著你,陪你共度一生?難道你要和外婆終老?一個人孤獨的住在大房子里?再或者說,你難道還要繼續被人欺騙被人玩弄?”
她的話恍如強心針在白富美心頭狠狠刺了一下。
她不要再像傻子一樣被人玩弄!
不要!
“外婆,我該怎么做?”
女孩的聲音在夜色里顫抖,仿佛一聲夢囈。
江春紅勾唇,“你只要乖乖聽外婆的話,一定可以得到擺脫宿命……”
擺脫宿命?
這算什么宿命?
白富美心底鄙薄,她自認命運不差,要啥有啥,只是不甘心自己就這么被戲耍了一遍罷。
艾棤瓊,賈斯汀,還有舞會上的那些人,他們算什么東西?
憑什么可以輕賤她?
女孩攥緊了裙擺,這微小的動作,也被江春紅看在眼里。
白富美躺在碩大的浴缸里,四面纏繞著輕紗,浴缸是六邊形,每一邊有個女仆提著花籃,將花瓣拋灑進水中,江春紅在紗后面,畢竟上了年紀,一張臉白膩中略透青蒼,嘴唇上一抹紫黑色的口紅,是這一季巴黎新擬的“桑子紅”,那一雙似睡非睡的眼睛,賊精呢,美人老了,眼睛卻沒有老。
她躺在躺椅上,一雙纖手搓得那芭蕉柄溜溜的轉,有些太陽從芭蕉筋紋離漏進來,在她臉上跟著轉。
“男人無非想要得到女人的身體,你那張臉不過是個餌子,可惜餌子若是不鮮美,釣不到上好的魚兒。”
江春紅的比喻何其惡心,可是卻現實無比。
白富美慢悠悠看著自己手臂,想象著這雙手臂在空氣中舒展,勾劃出優美弧線的姿態。
她心里慢慢充盈著一種怪異的想法,慢慢在腦袋里要爆炸似的甚囂塵上。
她要這個世界在她面前低頭!
赤腳披著一層輕紗睡袍從浴缸里出來,白富美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她腳腕上還戴著那根紅寶石腳鏈,不知為何怎么也摘不下來,若是叫工匠絞斷,又未免可惜。
腳鏈的設計,巧奪天工,獨一無二。
配上她精致白皙的腳踝,驚艷人眼。
“那就不摘了。”
女孩對著鏡子呢喃。
短短兩個月,江春紅帶著她參加這個舞會,那個酒會,甚至下午茶也不放過,很快,白富美成了圈子里社交花中的后起之秀。
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數不勝數,甚至不少人慕名登門,想要求美人一見。
可惜江春紅到后面便不讓白富美見人。
見多了,唯恐跌了身價。
白富美趴在公主床上,撫摸著奶奶養的那只貓兒,她嘆了口氣,內心苦悶。
她愈發學會應付那些男人,便愈發鄙薄男人這種動物。
原來爸爸說的話,的確是哄她的。
他不過希望她變成一個好孩子。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里,男人卻不喜歡好孩子。
他們想和林黛玉戀愛,和薛寶釵結婚,和秦可卿偷情,和大觀園所有的女人歡愛。
他們貪得無厭,欲望沒有盡頭。
紅玫瑰和白玫瑰這兩種性格,可以在一個人身上。
可是男人偏生會覺得有兩個女人更好一些。
白富美不知道自己在追尋什么,她已經徹底對男性失望了。
然而……
一場接一場的舞會卻淹沒了她的思潮,使她常常分不清方向。
唯有物質,大量的物質,帶來的短暫快感,可以暫時使她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