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芬姨娘急切的樣子,剛才那丫鬟卻不還嘴,只是笑著搖搖頭,似乎在看一個做錯了事,卻把責任推卸在別人身上的小孩子,頗有些憐憫的樣子曾亭沉了臉,叫了裴舒芬過來,聲音平平地道:“跪下。”
裴舒芬有些心慌,強笑著束了手,挪到曾亭面前不遠的地方,極力聲辯:“夫人,真的不是我的錯!”
“掌嘴!”曾亭看都不看裴舒芬一眼,自己拿起了銀箸,看著身邊的丫鬟麻利地將菜換了個位置,擺成自己習慣的樣子。
裴舒芬驚了一下,兩個婆子上前,一個按著她的肩膀跪倒在地,另一個掄起大巴掌,扇了裴舒芬數下。裴舒芬的兩頰立刻紅腫起來。
曾亭在旁邊視若無睹,慢吞吞地吃了兩筷子菜,又喝了一碗湯,對身邊的人吩咐道:“將這些菜撤下去,你們都分吃了吧。”又問起侯爺今天的醫案和脈息。
曾亭的丫鬟忙去了方姨娘的院子傳話。
裴舒芬紅腫著臉跪在曾亭腳邊,埋頭苦思弄倒曾亭的法子。
方姨娘跟著曾亭的丫鬟進來回話,對曾亭道:“回夫人的話,侯爺昨日吃了藥,今日還沒有醒來。下午太醫院的太醫會來診脈。”
曾亭點點頭,道:“讓方姨娘受累了。”
方姨娘笑著給曾亭福了一福,道:“夫人客氣,份內之事。”
寧遠侯楚華謹突然病倒在床上,連圣上都很關切,一天三次派了太醫過來診脈。曾亭的人都插不下手。
曾亭并不想楚華謹死。楚華謹要再死了,她自己可就真的成了“克夫”的喪門星。連娘家都回不去了。——到時候,她的日子也不好過的。
曾亭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她能在寧遠侯面前硬氣,就是仗著圣上賜婚,和她的娘家在背后鼎力支持她,還要寧遠侯自己性子懦弱,硬氣不起來的緣故。
一個女人若是沒有兒子,至少要有娘家。況且她還有皇命在身。且楚華謹死要面子,就算背地里被她挫磨,也斷不肯去尋幫手過來跟她對著干。——曾亭早放過狠話,楚華謹若是敢動她的人,定要將楚華謹不能人道的丑事公諸于眾!
楚華謹當然也不甘心就被這個惡婦拿捏。不過他此時心里頭有別的盤算,又擔心被緹騎在寧遠侯府里的眼線識破,便由著曾亭胡鬧,只得自己忍了又忍,以便給自己尋個正當的理由,能借機離府,去做自己的事。
緹騎的耳目想必已經將他和曾亭之間的情形傳到圣上耳朵里。他這般被曾亭逼迫,做出離家的決定。就是情理之中的,決不會讓圣上想到別處去,只會想到他不能休離曾亭,只好離開她,才能擺脫這個惡婦。如果不是為了留著曾亭做戲,楚華謹恨不得一碗藥毒死曾亭算了。就算他背上“克婦”的惡名也顧不得了,總好過跟這個惡婦過這地獄般的日子。
方姨娘在曾亭那里回完話,從曾亭的中瀾院回到自己的冬丁院。
看見楚華謹半坐在床頭。一臉郁郁的樣子,方姨娘忙安慰他道:“侯爺好些了沒有?剛才夫人叫了妾身過去,問了侯爺的病情,問得很詳細呢,還是很關心侯爺的。”
楚華謹嗤笑一聲,道:“她恨不得我死呢!——你是怎么說的?”他這次的“病”,不過是他謀劃中的最后一步而已。
方姨娘笑了笑。坐到床邊,端起床邊的一碗剛燉好的桂花蓮子鹿茸羹,喂給楚華謹吃,道:“這是試吃過的。”
楚華謹是看著那小丫鬟吃的,此時便張開嘴。慢慢吃了下去。
一碗鹿茸羹吃完,楚華謹覺得身上好受了些,便讓方姨娘將藥端過來,問她:“這是太醫院送來的藥?”是宋醫正專門為楚華謹配制的克制雷公藤的藥。
方姨娘點點頭,拿了銀調羹放進去攪了攪,拿起來給楚華謹看。
楚華謹驗過無誤,便拿過銀調羹,自己一勺勺喝了,對方姨娘悄聲問道:“月眉,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西南?”
方姨娘的眉尖微微跳了跳,臉上含笑問楚華謹:“侯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楚華謹長嘆一聲,道:“我實在跟那個女人過不下去了。可是她是圣上賜婚,我也不能休了她,便只能尋個機會遠遠地離了這里。”這個理由,無論讓誰聽了去,都是深信不疑的。
其實真正的原因,都在柳夢寒先前給他的冊子里。他那時才頭一次知道,自己的爹老寧遠侯楚伯贊,真是狡兔三窟,居然留了諸多后手。只是可惜沒有一開始就放到自己手里。柳夢寒這個女人雖然有幾分能耐,卻到底是個女人家,號令那些死士,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個冊子里面,有京城的人,也有西南的人,都是老寧遠侯留下的死士。
從那時候起,楚華謹就悄悄跟京城里的一部分人搭上了線。這些人看不上柳夢寒這個外室做他們的新主,早就有不臣之心,而對寧遠侯楚華謹卻要恭敬幾分。
此時見楚華謹尋上門來,這些人便知道自己的把柄已經從柳夢寒那里,轉到楚華謹手里,便稍微收了異心,給他提議,說此時皇貴妃氣勢如虹,斗倒了嵐淑妃,弄死了五皇子,她自己卻全身而退,顯見得圣上的心已經偏了。都勸楚華謹還是去西南積蓄力量,做大皇子的外援更好。到時候若是情形有變,他們也好里應外合,如同當年老寧遠侯扶持廢太子登基一樣,一起做大皇子的從龍之臣。
楚華謹聽了這些話,正中下懷。他本就想再回西南,去尋解雷公藤毒的最關鍵一味草藥。當年他就是去西南做欽差的時候中得毒。他也想查明,此毒跟柳夢寒到底有沒有關系。
只是放外任,特別是去西南放外任。可不容易呢。
楚華謹苦思了很久,都想不出得力的理由,直到宏宣帝給他指了曾亭這個寡婦為填房,他才有了些主意。
曾亭的名聲,他先前也讓人打聽過,有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曾亭比他原來預計的還要惡劣。若不是要借著曾亭的跋扈彪悍來轉移緹騎和宏宣帝的注意力,他也不會狼狽到這種程度!
后來他實在受不了了,便趕緊“病”倒了事,也好出后招。
何況現在他有了兩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請旨去西南外放。他中了雷公藤的毒這回事,因為有宋醫正一直幫著他診脈,估計是瞞不過宏宣帝的,索性跟宏宣帝攤牌。就說自己當年做欽差的時候中毒,如今需要去西南尋解藥。其次可以說曾亭太過彪悍,他轄制不住這個新夫人,借機向宏宣帝示弱,表示自己對宏宣帝指的人不敢惹,只能躲。
因為楚華謹是武將,武將外放,妻子和嫡子都要留在京城。只能帶妾室隨行。
能將老寧遠侯在西南的勢力重新收攏到一起,同時能遠離曾亭這個悍婦,還有機會去給自己尋解藥,實在是一石三鳥的妙計。
楚華謹忍辱負重這么久,終于到了可以攤牌的時候,心情好歹輕松了一些。只是想到自己這一段日子的臥薪嘗膽,犧牲之大,心里不是不郁悶的。——不過他也沒有別的法子。不如此行事。根本騙不了那個疑心頗重的宏宣帝。
連方姨娘都沒想到楚華謹另有盤算,只以為楚華謹是真的被曾亭整怕了,便在心里琢磨了一回,覺得自己帶著兒子跟楚華謹去西南也不是不行。只是,府里頭的這些妾室,哪一個是吃素的?自然都想要千方百計跟著去。還有夫人,是必不能善罷甘休的。
想到這里。方姨娘便緩緩地勸楚華謹:“侯爺此時正病著,圣上未必會同意呢。”
楚華謹知道圣上不一定會同意,可是他準備了這么久,成敗在此一舉,若是不試一試。他怎么會甘心?——再說如果真的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曾亭,瞞過圣上和緹騎的那些耳目,總得他不在府里頭的時候最好……
方姨娘端著藥碗出去了,命人守在外面的大門口,回到內室悄悄問楚華謹:“侯爺,您何必對夫人這樣放縱?”
楚華謹窒了窒。他的心思,如今也慢慢藏了起來,就算是對最親近的人,也是說一半,留一半。
“你不知道,這個女人性子暴躁,惹得她性子上來,不管不顧的。她可以不要臉,我可丟不起這個臉。”楚華謹的拳頭緊緊攥起來。這些話也是實話,就算是他有意為之,可是曾亭那里卻不是做戲,是這個女人本來就如此狠辣!
方姨娘勸楚華謹:“侯爺,事有輕重緩急。若是夫人太出格了,侯爺難道不能求圣上作主合離?”
楚華謹心頭一緊,捂住了方姨娘的嘴,低聲道:“……萬萬不可。”若是合離了,他去西南外放的重要理由就不存在了……
方姨娘想起自己的兒子,心里不是不憂慮的。
兩人悄聲商議著,外面候著的丫鬟領了太醫進來,問道:“侯爺,太醫來了。”
兩人忙住了話頭,讓太醫診脈。
太醫背了藥箱進來,給楚華謹診了半日,捻須點頭道:“侯爺該是好了許多了。老夫說過,侯爺這病,只要靜養,忌房事,便能痊愈了
楚華謹苦笑了一下,若是不能找到關鍵的那味解藥,他是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怎能叫“痊愈”?
宋醫正尋了很多方子過來,將表面的癥狀總算是緩解了,可是到底少了一味最要緊的藥,內里的余毒依然未清。
如今他吃了宋醫正的藥丸,發作的時日總算是控制住了,卻不能斷根。再加上曾亭經常蠻勁兒上來,不肯讓他歇著,身子虧損很大。
不過外面的癥狀好了也是好事。
楚華謹便托太醫向圣上致謝,又說過幾天等痊愈了,就親自去宮里給圣上磕頭謝恩。
太醫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向宏宣帝回報寧遠侯楚華謹的病況。
聽說楚華謹的“病”好了。宏宣帝松了一口氣。他可不想楚華謹現在就死。他現在就死了,收軍歸政的事,又要等上十幾年了。——他可等不起了。
楚華謹第二日就給宏宣帝上了折子,謝過宏宣帝的延醫賜藥之恩,又表述了自己一番忠君報國之心,同時說了自己的兩點私心,想請旨去西南外放,一來可以去尋解藥。二來可以遠離曾亭。
宏宣帝看了折子有些詫異,叫了安郡王到宮里頭商議。
安郡王便將緹騎探知到的寧遠侯府里面的事,事無巨細地對宏宣帝說了一遍。
宏宣帝完完整整地聽完,笑得前仰后合,摸著頭上的翼善冠道:“怎會如此?這寧遠侯也太給男人丟臉了吧?老寧遠侯有子如此。真是死不瞑目。——難怪當年要給他娶一個有大才的夫人支撐門戶。”
安郡王也跟著笑了笑。寧遠侯楚華謹確實很是給男人丟臉。不過此女是圣上所賜,圣上還笑話人家,卻是不夠厚道。
“這陽平侯曾權到底是怎么教女兒的?怎么會教出這樣一個人?”宏宣帝雖然知道曾亭比較潑辣,可是沒有想到她潑辣成這個樣子。
安郡王嘴角微勾,對宏宣帝拱手道:“陛下眼光獨到,總能妙點鴛鴦。”
宏宣帝打了個哈哈,對安郡王道:“你就別糗朕了。——寧遠侯如今也是度日如年,要不。就讓他去放幾年外任,晾一晾曾亭吧。”又有些不屑地道:“此子無德無能,不足為慮。”已經打算給西南將軍裴書禮密旨,讓他要趁楚華謹在西南的時候,說服楚華謹親自上書歸軍。
想到三個皇子,宏宣帝到底于心不忍,不肯讓寧遠侯太過沒臉。琢磨了許久,便封了楚華謹一個西南總兵的職位。將他放到西南將軍裴書禮手下任職,同時派了二皇子跟著楚華謹一起去西南,讓他看著自己的舅舅,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不過將楚華謹放到西南做外任,宏宣帝雖覺得有些不妥的地方。只是宏宣帝的目光,目前只是盯著柳夢寒,并沒有過多的關注這個才智平平的楚華謹。可惜柳夢寒這女人卻像是收手了。完全沒有跟別人聯系的意思,安心在寧遠侯府的后院做她的老封君。
柳夢寒的女兒楚華朱入宮有一段日子了,宏宣帝推說寧遠侯太夫人的孝期未滿,并沒有招過她侍寢,只是派人暗中盯著她。不過目前看來。楚華朱還算本份,每日除了去給皇貴妃請安,就回到自己的宮里,足不出戶,不與他人往來。
楚華謹在寧遠侯府終于等到了圣旨,十分高興,臉上的氣色都好了許多,便忙忙地準備起來。
曾亭得知楚華謹居然外放了,還升了總兵,心里的感覺十分復雜。——她還以為楚華謹這個病秧秧的樣子,再不會有出息的。如今居然看走眼了。不由自主地對楚華謹恭敬了許多,也不敢再強迫他。
楚華謹便做出翻身做主人的樣子,對曾亭不再唯唯諾諾,趁機將曾亭的左膀右臂都打殺了,以免自己走了,曾亭仗著這些人在內院里興風作浪,將他留在府里的妾室和兒子都折騰沒了。
同時在外放赴任之前,楚華謹給自己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定了親。都是定的兩家勛貴府上的庶女,囑咐他們兩年后太夫人的孝滿了就完婚,到時他回來主持婚禮。有了岳家,曾亭必然要忌憚三分。以后成了婚,這兩個兒子就能分府另過了。
齊姨娘的女兒楚文琳應該不會礙曾亭的眼,不過楚華謹以防萬一,也給她定了親。至于齊姨娘的兒子,現在還小,齊姨娘又機靈,還有娘家在京城,曾亭應該會給她留幾分臉面。
至于裴舒芬母子,楚華謹想了又想,最后還是決定將他們留在京城,聽天由命。若是他們命大,能活到以后事成的一天,再將他們拉下馬,給方姨娘的兒子讓位也容易。若是他們不走遠,被曾亭折騰得掛了,也是他們命不好。——對于裴舒芬的這個兒子,楚華謹心里始終有根刺。不過他已經對圣上那里過了明路,圣上應該也知道這個世子來路不明,只是需要他在前面擋著。便沒有動手腳。
曾亭眼睜睜地看著楚華謹三下五除二,將他的那些個妾室、庶子、庶女安排得好好的,心里十分泛酸。
為了這些事,曾亭也回娘家陽平侯府哭訴過幾次。陽平侯這次卻不站在她這邊,嚴令她不許再瞎胡鬧,否則就要將她領回來,執行家法。
陽平侯夫人只是勸曾亭忍耐些,等寧遠侯走了。她再慢慢收拾那些妾室不遲。
曾亭只好聽了娘的話,幫著楚華謹打點行裝,忙了半個月,終于送了楚華謹和方姨娘一行人出門,去西南赴任去了。
楚華謹走了之后。寧遠侯府倒是安靜下來。
蘭姨娘和桂姨娘的心都安定下來,一心要等著兒子成親之后,跟著兒子分府出去單過。
齊姨娘也更加謹慎,從來不讓曾亭抓住把柄。
曾亭看見楚華謹的幾個大一些的庶子、庶女都有了岳家和婆家,倒不敢再打他們的主意。只好將氣都撒在裴舒芬頭上。
這天一大早醒來,曾亭有些不高興,怏怏地靠在床靠背上出了半天神,才對外叫道:“進來梳洗吧。”
丫鬟們魚貫而入。依次站在曾亭床前行了禮。
曾亭掃了一眼,皺眉問道:“芬姨娘呢?”
裴舒芬半個月前幫著擺了一次飯菜,結果吃了掛落,被曾亭命婆子掌了嘴,傷了臉。一直在養傷。后來楚華謹放外任,曾亭忙了半個月,沒有時間去折騰裴舒芬,便放了她一馬。
今天才是裴舒芬第二次立規矩的日子。
身為妾室。侍奉主母是職責所在。
裴舒芬趁著這陣子曾亭在忙侯爺的事,在自己的院子里過了幾天舒服日子,天天晚上都去自己的瑯繯洞天勞作,收割藥草,又尋了幾個方子出來,打算做些藥丸。結果昨晚在里面多耗了幾個時辰,便走了困。早上睡過頭了。
桐月和桐云見裴舒芬一直不喚人進來,忍不住進來瞧了瞧,見她還在高臥,只好忙忙地推了裴舒芬醒來,幫她梳洗過后。就跟著來到了中瀾院。
裴舒芬進了中瀾院的上房內室,對曾亭屈膝行禮,道歉道:“妾身來遲了,夫人見諒。”
曾亭嗯了一聲,道:“今兒是第一次,我就饒了你。以后再遲了,可別怨我。”
裴舒芬陪笑道:“妾身不敢。”又問曾亭:“要不要妾身幫著夫人梳洗?”
曾亭在自己的丫鬟攙扶下起身,站到床前,讓丫鬟幫著寬衣,對自己的貼身丫鬟道:“給芬姨娘吩咐今天要做的事。”說著,頭也不回地進了凈房。
曾亭的貼身丫鬟便笑看著裴舒芬道:“今兒第一件事,便是倒夜香。”夜香便是馬桶的別稱。
裴舒芬趁這幾日養傷,已經聽桐月和桐云說了許多妾室立規矩要做的事情,實在是比二等丫鬟都不如,心里十分憋悶。
她已經知道,這倒夜香,便是第一件妾室要做的事。
等曾亭一行人出去之后,裴舒芬進了凈房,一手捂著鼻子,一手將曾亭昨夜用過的夜香桶提了出來,從側門出去,拿到西面角上的一間小屋子里倒掉了。然后拎著夜香桶去旁邊的小水溝里涮夜香桶。
桐月和桐云悄悄跟了過來,看著裴舒芬蹲在一邊刷夜香桶,躊躇了一下,默默地退了下去,并沒有上前幫著她刷。
裴舒芬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心里已經將曾亭罵了個賊死。
刷完夜香桶,裴舒芬拎著桶回到中瀾院,來到了曾亭的內室里。
那夜香桶有一股味道,怎么刷也刷不干凈。
守著曾亭內室的丫鬟見裴舒芬拎著夜香桶進來,捂了鼻子指著凈房道:“放到里面的簾子里,再放點水和砂子進去。”
裴舒芬點點頭,將夜香桶放回了原位。看看四下里無人,裴舒芬攥了攥袖袋里的幾粒藥丸,想了又想,還是不敢。——若是曾亭在凈房里面有些什么不適,十有要算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