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空間之田園歸處

第四十二章 報應

當天晚上,周春發一家都沒回來。周家晚飯的氣憤沉悶壓抑,還帶著一種詭異的小心翼翼,看來大家都覺得今天的事兒跟黃大仙兒有關。

這正是周晚晚想達到的目的,周家人相信了這一切都是黃大仙兒所為,那她以后做什么都有了掩護,而且,她也是想在周家人心里種下一顆種子,惡事做多了小心報應。

周晚晚沒指望這件事能震懾住周家人,讓他們以后行事有所顧忌。她只是想讓這些人在以后遭到她報復的時候不但要承受生理上的痛苦和生活上的困境,還要再承擔一份心理上的恐懼。

睡覺的時候,周陽跟周晨討論,“這真能是黃大仙兒顯靈?那找四丫干啥?她還是個孩子,懂啥?”

“報應這東西,誰知道呢!指不定就報到家里哪個人身上去了。”周晨把妹妹摟緊,這一下午他就沒撒過手,“反正咱不怕,咱不做虧心事,也不在誰心尖兒上,咋也找不上咱仨。”

“嗯!”周陽很同意,隔了好一會兒,周晚晚以為他都睡著了,他又很低地說了一句:“要是有報應,那個舉報咱媽的,也該糟報應。”

周晨沒說話,呼吸卻停頓了一下。兄弟倆都不說話了,周晚晚卻知道,他們好半天都沒睡著。

關于母親的事,前世今生周晚晚了解的都不多。前世,家里人莫諱如深,大哥也很少對她說。今生,周晚晚也是從兄弟倆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了一些當年的情況。

那時候周晚晚才三個月,母親的奶水還沒完全枯竭,每天還是能讓她吃幾口的。所以,雖然母親出月子就下地干活了,卻不肯給她斷奶,每天都趁著生產隊中午午休那一會兒跑回來給她喂奶。好在隊長對幾個奶孩子的母親還是寬厚的,回來遲那么一小會兒從來不追究,隊里的人也都是一起干活好多年的鄉親,這點小事誰也不會有啥看法。

直到縣里的工作組下鄉蹲點,來到二道坎大隊。這次的工作組據說有上面派來的代表,很是嚴格,在其他幾個大隊都抓了破壞一大二公的典型,要集中在鄉里的大會上批判。

本來這也跟李秀華沒什么關系,老隊長早就打好招呼了,幾個婦女這幾天也不敢回去給孩子喂奶了,怎么也得忍到工作組走。可是,就在隊里給幾個哺乳期的婦女發了白面的第二天,李秀華被舉報了。說她逃避勞動,人家干活,她回家喂孩子,是嚴重的自私自利行為,帶壞了建設人民公社的風氣,破壞了一大二公。

工作組下來調查,沒人知道到底找了誰了解情況,只知道李秀華被帶走了,隔天就在鄉里的大會上被批斗。老隊長去求了情,才以勞代罰,被送去挖三天樹坑才能放回來。可是,這一去,李秀華卻永遠也沒能回來。

周晚晚也一直想知道,到底誰對母親有那么大的恨意,要這樣背后捅她一刀。前世今生,除了周老太太,大家對母親的風評都極好,心靈手巧,善良勤快。可周老太太那么愛面子,應該不會自己往周家人臉上抹黑。她要是對李秀華又不滿,完全可以在家里用婆婆的身份壓制她,哪里需要借工作組的手呢。

而且周老太太連大門都不肯輕易邁出去,她是不會有膽子去工作組舉報的,而且李秀華被批斗,不但會帶壞了周家的名聲,更得少掙不少工分。

那么,是誰舉報了母親呢?周晚晚也和兩個哥哥一樣迷惑不解。

第二天,周玲回來了。她突如其來地昏迷,又毫無征兆地蘇醒,其詭異程度連衛生所的大夫都覺得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回來第一件事,周老太太和王鳳英就帶她去黃大仙兒牌位前磕頭,幾個人在倉房拜完了黃大仙兒拜祖宗牌位,忙了小半個上午。

再出來,周玲也沒心情找周晚晚麻煩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臉上的紅痕上了。醫生也看不出來那是怎么了,看她不疼不癢的,就讓她回家觀察兩天吧。最后,崔大夫在王鳳英的強烈要求下,給開了一瓶紫藥水。

周晚晚看著周玲臉上涂了紫藥水后紫黑色的幾塊,硬憋著才沒笑出來,她想起了錢燕的腳,這紫藥水還真是萬能,包治百病!

周玲沒事了,周家的日子又恢復了往日的步調。至于她臉上的紅痕,現在還沒引起足夠的重視,誰都以為過兩天就消了,不是抹了藥嘛。

隨著天氣轉暖,又下了幾場春雨,眼看黃豆、谷子、糜子都下了地,有了這幾場春雨,出苗是能保證了,在干旱中幾乎絕望了的人們終于清楚地看到了希望,村里因為饑餓而擱置的很多事也逐漸走上了正軌。最先被重視起來的就是學校。

村小學已經停課一年多了。學校只有一個校長和一個李老師是公辦教師,其它老師都是從二道坎大隊下屬的八個生產隊推薦上來的民辦教師,民辦教師拿得是鄉里給開的工資,還算農村戶口。大災以后就都拿不到工資了,學生也餓得路都走不動,哪還能上課。鄉里做決定,全鄉的小學都暫時停課了。這一停,就停了一年多。

現在終于看到實實在在的希望了,雖然還是一樣物資緊缺,但鄉里拼拼湊湊,還是給民辦教師發了一個月的工資,學校總算能復課了。

小學生一年學費六塊,這對當時的農村來說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再加上一支鉛筆二分錢,一個練習本五分錢,一個孩子上一年學總得差不多七、八塊錢。

拿最正常的年景來說,一個掙一等工分的勞動力,全年不耽誤一天工,能掙三千左右個工分。災前,二道坎大隊每個工分兩分錢左右,也就是能拿到六十塊錢左右。

按每人每天八兩糧食算,一年能分三百斤左右的糧食。生產隊分的都是帶殼的粗糧,一般都算八分錢左右一斤,一個人一年的糧食錢就得二十三、四塊錢。

如果一對夫妻帶三個孩子,在這個時候,這還算孩子少的人家。當然,很多人家孩子多,但大孩子陸續能干活掙工分,也能為家里減輕點負擔。

一對夫妻,一年的總收入才一百一十元,全家五口一年的口糧錢就得一百二十塊左右,這就意味著還有可能要欠生產隊的錢才能領夠一年的糧食,哪里還能拿七、八元錢給孩子上學呢。

所以,就二道坎大隊來說,學齡兒童的入學率還是很低的。而且,周晚晚估計,這個時候其他地方的情況也差不多。

當然,這個算法也不是絕對,有可能年景好,生產隊多收了一些糧食,一個工分就能多算幾分錢。但是也有可能年景不好,糧食根本就不夠分,別說錢,一家子一年分到的糧食只夠吃半年,剩下那半年的虧空就得拿野菜、地瓜、土豆這些東西填補,更不用想上學的事了。

周家的情況在三家屯甚至整個二道坎大隊都算不錯的。周家勞動力多,拿受災前的1957年來說,周家三代十一個勞動力,四個兒子和周富掙一等工分,周老頭、三個媳婦和周平、周娟掙二等工分,周家那一年的收入有五百九十多塊,除去一家十八口加上周紅香母子四口總共二十二口人的口糧錢五百一十四元,周家還能從隊里領回七十多元錢。雖然這七十多元錢里包括了周家十八口人全年的衣裳鞋襪、油鹽醬醋、人情來往、生病醫藥、兒女親事等等雜七雜八的費用,但是比起那些領了口糧還欠隊里錢的人家是要好多了。

當然,這是按好年景來算的,曾經有兩三年,生產隊沒錢可發,掙了工分也白掙,那也只能挺著,熬著,祈禱明年能有個好年景了。

雖然這樣好好壞壞地熬著,周家還是能供得起孩子上學的,當然不是所有的孩子。周娟、周富、周平這幾個大的在上學的年紀還是戰亂,就沒辦法了。到了周軍該上學的時候,被王鳳英拿大柳條子追著滿屯子跑他也不肯去上學,最后沒辦法只能罷休。

周陽從小就愛干活,而且特別會干活,所以周老太太壓根兒就沒想過讓他上學,一個注定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上學浪費那個錢干啥?可李秀華不這么想,她還是頂著周老太太的咒罵送周陽上學了。周老太太不給拿學費她就去求老隊長,讓他給開證明,先欠著,等到秋隊里發錢了再給。這時候有一些人家實在是沒錢給孩子交學費,就是這么干的。到生產隊發錢的時候,孩子的學費是直接從隊里拿給學校的,想賴賬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