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兆恒這次來大陸雖然也是跟上次一樣,是為了林子舒倉促而來,卻是全家出動,不止帶了兒媳和侄女,連家里的三個孩子也都帶來了。
第一次跟林兆恒一家來的小姑娘林子妤今年已經七歲,后來又生的妹妹林子娢也已經四歲,還有一個十歲的男孩,叫林浩然。
“是林家豪和蘇悅婚前生的孩子,在林家的地位非常微妙,連名字都跟林家這一代的孩子不同,也沒上族譜。”沒上族譜,即使林子舒失去繼承權,他也分不到林家一點財產。
跟周晚晚說這些的時候,沈國棟的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所謂豪門秘辛,就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罷了,那么多雙眼睛盯著,那會有真正的秘密,只是知道的人或多或少而已。
林兆恒應該也知道這件事瞞不住有心人,所以也從未真正去隱瞞林浩然的身世,最近幾年更是不再阻止林浩然在公開場合露面。
“那孩子,是在子舒的媽媽去世之前生的……”周晚晚說到一半就已經不知道再說什么,如果是這樣,那子舒媽媽去世的原因就可能不那么簡單了。
“當年的事被林家壓了下來,可是要想了解也不難,況且米德爾頓老男爵已經去世,已經沒人再會對林家說什么,這幾年他們更是不再避諱這件事。”
沈國棟拍拍周晚晚的手,知道她了解這些以后對林子舒會更上心,可是林子舒已經登堂入室,與他們家的關系再難撇清,他必須把林家這些事告訴她。
“當年伊麗莎白˙米德爾頓是知道了丈夫外遇并且已經有了私生子,帶著林子舒憤怒離家,情緒失控操作失誤才導致車禍。”
之后老男爵把林子舒接回米德爾頓家,憤怒之下與林家恩斷義絕勢不兩立,并用非常激烈的手段在生意上對林家進行打壓,寧可拼得兩敗俱傷也要為女兒討回公道。
可惜老男爵痛失愛女受到太大刺激,身體很快支撐不住。計劃剛剛開始實施就含恨而去。否則,現在的林家是什么情況還真不一定。
林兆恒跟米德爾頓家的舊仆打了好幾年的官司,才把林子舒接回林家。
這才導致在對待林子舒的問題上,林家和米德爾頓家的舊仆態度大相徑庭。而且雙方根本就沒有交流。
所以林子舒才能一而再地脫離林家的控制,來大陸找“媽媽”。
林子舒忽然開口說話,這對林家眾人來說真的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
畢竟一個心理問題嚴重的自閉兒,某些方面再優秀也不能管理林家的偌大家業,甚至能輕易剝奪他的繼承權。
當年的限定繼承協議規定的可是伊麗莎白的孩子必須“健康”。
這些年隨著林子舒年齡的增長。他的心理問題一直沒有起色,甚至林兆恒的態度都開始曖昧不清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無視林浩然。
畢竟他是除了林子舒之外林家唯一的男孫了。
“現在林兆恒已經默許蘇悅帶著林浩然出席公眾場合,這次甚至還打著來接林子舒回家的旗號把他帶來大陸,這其中肯定有很多長遠打算。
雖然根據老米德爾頓男爵和林家簽的限制繼承權協議,林家以后一草一木都是林子舒的,可是他要真正把這些拿到手,肯定不會那么容易。”
周晚晚聽得皺眉,“子舒根本沒必要待在林家,他回米德爾頓家好好長大。以后要怎么樣再說,至少不會出被綁架投毒這樣的事。”
“以前他還是個孩子,林兆恒不放手,他根本沒有自主權,”沈國棟摸摸下巴笑,“現在,他肯定不甘心就這么回去。”
周晚晚沉默,她可能最理解林子舒此刻的心情。
當年她知道母親去世的真相,也一樣不甘心,對周家每一個參與的人都恨之入骨。甚至不惜讓自己手染鮮血也要為母親報仇。
林子舒親眼目睹母親的慘死,獨自面對母親血泊和殘肢的幾個小時肯定會影響他的一生,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沈國棟抱住周晚晚,輕輕親吻她的頭發。“別擔心,咱們最多在宴會上跟林家人見一面,以后肯定不會讓他們鬧到你和雅雅面前,你們要是喜歡那小子,我就注意點兒,至少在咱們的地盤不讓他吃虧就是了。”
至于林子舒以后還有多少機會再踏入他們的家門。再帶著他那堆破事兒來打擾他的妻女,那就另當別論了,現在當然是先讓小丫頭安心比較重要。
大人心情復雜,雅雅卻全然不知,她正在挑要去參加宴會的衣服。
為了培養她的審美觀和自主性,出門穿什么衣服周晚晚一直讓她自己選擇。
“媽媽,我覺得我還是跟你穿一樣的裙子吧!我覺得媽媽穿的比較好看!”
在雅雅心目中媽媽是最漂亮的,媽媽的衣服都好看,所以周晚晚做衣服從來都是要給她帶一件一模一樣的母女裝。
給雅雅換好衣服,小家伙美滋滋地讓媽媽打理她的小卷毛兒,然后乖乖坐好,“等著哥哥一起去!”
林子舒被林兆恒接去下榻的酒店,走的時候哄她,說會回來接她。
可是周晚晚和沈國棟卻并沒把這話當真,這么重要的宴會,相當于林兆恒在大陸幾年一次的正式露面,林家過來的人當然得一起出場,林子舒肯定是過不來的。
“雅雅想不想快點兒見到哥哥?哥哥一定會夸雅雅漂亮的新裙子!爸爸媽媽帶你現在就去找哥哥好不好?”周晚晚替林子舒打掩護,“宴會上很多好吃的,今天甜食不限量,雅雅想吃多少都可以。”
小吃貨難得沒被食物轉移注意力,很認真地搖著一腦袋小卷毛兒,“等哥哥來了一起去吃。”
周晚晚為難,他們對雅雅從來都是說了一定要做到,還真沒有食言讓她失望的時候,這么小的孩子也沒辦法跟她解釋哥哥身不由己。
沈國棟笑嘻嘻地抱著雅雅哄她,“哥哥說話不算數,咱們找他算賬去!”努力抹黑林子舒在女兒心目中的形象。這件事他做起來可一點障礙沒有。
雅雅非常堅定,“哥哥一會兒就來了,沒有不算數。”
沈國棟又矛盾了,開始對林子舒咬牙。做不到還瞎許諾,雅雅等不來得多失望!這小子今天要敢不來,他肯定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可惜沈國棟沒這個機會了,林子舒很快現身,穿著合身的深色暗紋西裝。領結莊重優雅,胸前口袋里的手帕和袖扣交相映襯,身材修長挺拔,笑容溫潤真誠。
林子舒非常紳士地送給周晚晚一大捧郁金香,拿出一只彩鉆小蜻蜓別在雅雅身上,馬上把這娘兒倆哄得眉開眼笑。
沈國棟撇嘴,很細心地注意到雅雅身上那只蜻蜓翠綠的兩只大眼睛跟林子舒袖扣上的寶石一模一樣。
周晚晚也注意到了,拿起一只郁金香插到自己的發髻上,又拿起一只插到沈國棟西裝的胸前口袋里,馬上把他哄得忘了去找茬。
雅雅笑瞇瞇地摸著小蜻蜓跟哥哥比劃。“十一哥給我抓過一只比這個大的,眼睛是藍色的。”
“哥哥再送你一只大的,眼睛也是藍色的。”林子舒馬上承諾。
雅雅搖頭,“這個不能飛,我玩兒一會兒就還給哥哥,哥哥明天給我抓一只紅色尾巴的。”
她從小被教育不能隨便收別人的禮物,剛剛哥哥送她的時候媽媽搖頭了,卻沒出面阻止,那是讓她自己決定要怎么處理。
林子舒回頭看周晚晚,周晚晚笑著過去幫雅雅整理了一下腰帶上的流蘇。“這只蜻蜓跟雅雅的衣服很配,今天就先戴著吧。”卻還是不肯讓她收下。
林子舒垂下眼睛沒說話,臉上帶了明顯的落寞。
周晚晚抬手為他整理了一下領結,笑容非常溫和。“等你長大了,要送妹妹什么東西都可以,現在你們都還是小孩子,要送就送一些小孩子的禮物吧,妹妹可能更喜歡你幫她捉一只紅蜻蜓。”
林子舒抬眼看她,眼里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媽媽!”
這些天來,周晚晚對他說起雅雅,從來都沒用過“妹妹”這個稱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無論叫“媽媽”還是“妹妹”,其實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向往而已。
可是今天晚上,媽媽親口承認他這個哥哥了。
“哥哥,紅蜻蜓!”雅雅高興地抱緊哥哥的脖子,“公園的荷花池里有紅蜻蜓!”
林子舒第一次在有別人在場的時候親了雅雅一口,藍色的眼眸如同晴空下的地中海,像一塊純凈無暇的藍寶石,璀璨得晃人眼睛,“哥哥明天就給你去捉紅蜻蜓,我們再給媽媽摘荷花,讓她養在青花盆里!”
然后又趕緊補充,“你還想要什么?哥哥都給你找來!”
自從他肯開口說話,第一次這么急切地想說點什么,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喜悅。
“哥哥能幫我寫字嗎?”雅雅嘟著嘴跟哥哥抱怨,“我以前以為上幼兒園就是去玩兒滑梯、蹺蹺板和做游戲,可是今天老師開始讓寫字!我受騙了!”
林子舒看看笑瞇瞇的周晚晚,一臉為難,“哥哥陪你寫字好不好?學會了寫字雅雅以后可以給哥哥寫信。”
雅雅更不高興了,“哥哥不走!”
雅雅的不高興一直持續到宴會開始,抱著哥哥不肯放開,連爸爸媽媽都不肯讓抱了。
林子舒也不肯把她交給別人,只在林兆恒入席的時候在他身邊站了站就抱著雅雅去一邊玩兒了。
僑務辦主任剛致完歡迎詞,大廳一側忽然傳來小女孩兒尖銳的哭聲,接著就是啪啪兩聲非常清脆的響聲。
大家回頭,正好看到雅雅又啪啪兩下,干脆利落地甩了林子娢兩個耳光,又不解氣地踹了她一腳,才豎著眉毛指著她,“你給我滾回家去!再敢來我打死你!”
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蠻橫樣子跟沈國棟生氣起來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