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抵是兩個人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高楚山秉燭夜讀,蘇沁兒在旁紅袖添香。
那也大抵是桃源鎮上最美的一段佳話。
少年書生身著粗布衣,坐在廊下凝神看著手中書卷,偶有風吹來,夾雜著花瓣,落在書頁上,一旁安靜的靠著他肩膀,陪著他讀書的少女,總會第一時間抬手捻起花瓣。
兩人安安靜靜,沒有一言一語,卻已勝過人間無數。
奈何好景不長,蘇父病倒了,很快花光了蘇家為數不多的積蓄,為了給蘇父看病,他們將唯一來源的小店賣了出去。
蘇父綿延病榻遲遲不見好轉,來的郎中早在半年前就勸蘇沁兒和高楚山放棄,早點準備后事。郎中這言論,惹得一直儒雅的高楚山那日暴怒,拿著掃把將郎中趕出了家門。
高楚山寒窗苦讀十年,就等那一年進京趕考,以他的才華,金榜題名絲毫不成問題,可他毫不猶豫的放棄了那一年的進京趕考,執意留下來陪蘇沁兒照顧蘇父。
高楚山守孝三年,已經錯過了一次大考,好不容易等來的這一考,這一放棄,又要等三年,他毫無怨言,甚至他為了給蘇父看病,在鎮子的街尾擺了一張桌子,賣字為生。
雖然日子過的很清貧,但蘇沁兒和高楚山卻恩愛有加,蘇父中途有過好轉,但維持了沒有兩個月,在入秋的一日夜里,半夜起身,不小心撞到椅子,摔倒在地,徹底撒手人寰了。
先是高楚山守孝三年,之后是蘇沁兒守孝三年,兩人雖婚事已經定下,卻一直未曾辦喜事,此時的兩個人早就過了及笄之年和及冠之年。
很快來到了三年后,又是一年大考,蘇沁兒沒出喪期,留在了桃源鎮,高楚山懷著滿腹壯志奔赴京都趕考。
秋闈之后是春闈,春闈之后是殿試,高楚山那一走就是大半年,雖然相隔千里,但高楚山卻很固定的沒月都給蘇沁兒寫一封家書。
在第二年入夏時,蘇沁兒收到了高楚山的信,那封信就一行字: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蘇沁兒知道,這是高楚山給她的承諾,她也知道,高楚山千言萬語只留這一句,是在告訴她,他記得他的承諾。
這次幫高楚山送信的人,是從京都過來的,將信遞給蘇沁兒的時候,說了句:“這是狀元郎的信呦。”
原來,高楚山不只是金榜題名,還是狀元郎。
蘇沁兒當然為高楚山感到高興,她每日都很開心,掰著手指等高楚山回來。
按照高楚山讓人托回來的信,他最多一個月是可以到桃源鎮的,可是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高楚山始終沒出現在桃源鎮。
鎮上漸漸開始傳起了閑話,有人說是高楚山高中狀元,被皇帝賜了婚,娶了當朝的公主,有人說高楚山被丞相看著,納入門下,娶了丞相家的大小姐……總而言之,五花八門,形形色色,甚至有些人都說閑話到了蘇沁兒的面前,跟她說別等了,如今的高楚山,她高攀不起,與其在這里傻乎乎的蹉跎歲月,不如嫁給隔壁街上剛死了老婆的王員外當續弦。
蘇沁兒起先是不信的,她說高楚山不是那種人,高楚山要是叛她,早就在三年前那次能赴京趕考的時候就背叛她了,犯不著浪費三年的光陰。
大家看勸不動蘇沁兒,有人說她傻,有人說她一根筋兒,也有人說她自欺欺人。
蘇沁兒更多的是擔心高楚山遭遇不測。
轉眼間來到了第三個月,蘇沁兒見高楚山還沒回到桃源鎮,她開始有些坐立不安,等不下去了。
此時的蘇沁兒,喪期已過,這一生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父親去世了,另一個是當年狀元郎高楚山,她糾結猶豫了一番,覺得自己與其在這里苦等,還不如去進京看個明白,高楚山失聯這么久,是生是死,她都得要知道,哪怕就算是像街坊鄰居傳閑話說的那樣,她也要親眼看上一看。
她這么多年都賭給了高楚山,輸也要輸個明白。
更何況,她骨子里是相信高楚山的,她覺得高楚山是不會棄她的。
她這般想,就這般做了,她將桃源鎮的東西全部變賣掉,就揣著銀兩進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