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薛家為四大家族之一,這次又是帶著兒女進京,自是與旁人不同,所以前一天就上門先給老太太請安。
在老太太那里,老爺陪著薛老爺隔著屏風向老太太問了安,又略略聊了幾句家常,就一起去前院說話了,留下了薛家太太和薛家姑娘同老太太、太太說話。這次薛老爺帶著入京的是他的嫡子,薛家三爺,今年十六了,照理也該告退,只老太太一句話,說是看著喜歡,也就留了下來。
這薛家三爺倒也算是一表人才,應對得當,說話也討喜,或許因為年紀不大,接觸的生意大概也不算多,身上也沒什么商賈之氣,倒象個讀書人。與之相比,那薛姑娘雖也年紀不大,看上去也有個大家小姐的樣,大概是薛家刻意教養成的,只是那雙過于靈活的眼珠子泄漏了她的本性。薛家的太太倒也會湊趣,很會說話,幾下就哄得老太太開懷大笑,只是那鼻翼嘴角旁深深的法令線和閉嘴時抿得緊緊的薄嘴唇讓她看起來不像是個寬厚的人。
薛太太雖然一直說著恭維話,也一直刻意討好老太太和太太,還一直話里話外的說著自家的姑娘,頗有毛遂自薦的架勢,但分寸拿捏得不錯,倒也不讓人厭煩,還引得老太太拉著薛姑娘的手一邊仔細打量一邊問著話。
張夫人早已和老爺仔細議過這薛家上京的事,此事不用刻意去想,也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打算。只是仔細看了看薛姑娘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薛三爺,心中有了計較。
送完客,老爺和張夫人回了房,遣了身邊的人,又讓緞兒帶著小丫頭們在門前廊外學針線,才對老爺說了今日之事。末了才說:“看這架勢,怕是要應了老爺的話呢。”
“哦,果然是想同我們家攀親啊。這也沒什么,本來咱們這幾家就是通家之好。這薛家現在雖只是個皇商,原先的老太爺也是先皇御封的紫薇舍人,與同品級的官兒不同,怕是有什么玄虛,現在這薛老爺雖沒像原先的老太爺那樣與宮里的那么緊密,但與一般的皇商還是不同的。這朝廷的事就不與你多說了,你放在心里就好了。只要這姑娘看著可以就行。”老爺輕叩著椅子扶手慢慢的說著。
“就是這話呢,我心里委實不知如何打發呢。”張夫人微微皺著眉。
“此話怎講?”
“這薛姑娘顏色不錯,今天看像是個有教養的,只是這性子大概有點過于活潑,怕是日后有點不妥。”說著看了眼老爺疑惑的神色繼續說道:
“先不說歲數上配不配的,薛家可有說他們有意把姑娘給哪個?騰兒那邊才剛添丁,這時候給他個妾是不合適,騰兒媳婦怕是心里要不舒服,更別說老爺說的要高看薛家一眼,這妾的身份就不同于一般的妾,若這姑娘的性子太活潑,日后有的要鬧饑荒,這不是要讓騰兒分神嗎?”緩了緩,繼續說:“若是給勝兒,不管做妻做妾,先不說勝兒年紀還小,就勝兒的性子軟,日后若是給老婆拿捏住,我看著也不忍。”心里還有一句話未說,若是以后拿捏著老四算計騰兒,那就更麻煩。
老爺聽了,點頭:“聽你這么說來卻是不妥當,只是就這樣打發了薛家也是不妥。”
太太喝了口茶,斟酌地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只是怕老爺誤會我不疼孩子。”
“有什么盡管說吧,這么多年,我們夫妻哪里會有什么那樣的講頭。”
“老爺還記得老太太以前講過給胭兒勝兒找什么樣的人家嗎?”
老爺聽了,略想了想,點頭道:“今兒個看著薛家的兒子確實不錯。”
“我也是看他那孩子不錯,只是委曲那個出身。今兒老爺說他們家與一般人家不同,又因著咱們這幾家的交情,才想著老太太的話兒。只是我委實難以開這個口。”
“嗯,這薛家的兒子也沒辱沒大姑娘。這些年你教養她費心費力,一應事務也總想著她,我是知道的,這事我看很妥當。老太太那里我去說,等過了明天就說,也省得老太太再看那薛姑娘了,沒得費神費力的。”
當下,且不說夫妻倆這便商量定了,只說第二天是擺酒的正日子,子肜一早就起了身,過來了太太處這里用了早餐,就各就各位了。子肜原做過醫院院長,雖說是主管業務,但對于主辦酒會還是得心應手的,現在只要注意這個時代的規矩,按事先的分派就行。她只管幾個主事的人,連應急措施也都是先想好了,只有那實在處理不了的事才找她,所以這時也不見她忙碌,只跟在張夫人身邊應酬,還有就是暗中盯著大姑娘,自己身邊也時刻多帶著幾個人。
一天下來到也沒出什么異常,大姑娘到哪里也都有大丫頭跟著,若是大丫頭被打發著辦事了,就有嬤嬤補上,旁人看了都道是王家好氣派,姑娘身邊時刻都這么有排場,張夫人好氣度,記名的姑娘也這么捧著。
今天的主角當仁不讓的奪人眼球,被裹得像個紅包似的新添人口一致得到了大家的贊譽。當然席面上的一些特色菜點,新巧的點心也讓大家交口稱贊。張夫人也沒說什么,只說是廚娘是他們特意請人教導的。
擺完了酒,別的都好說,只是這薛家還是一日日的上門。子肜本就對這事有著好奇,此時更是磨著張夫人了。張夫人本就要提點她,也就順勢擺了擺架子,就把這其中的曲折對她細說了。子肜倒是沒想到還有薛姑娘這一出,發了會兒愣,才問她娘:“這事定了?那大姐姐愿不愿意?”
“你是魔怔了?這兒女親事向來是父母之命,這事是老爺拿的注意,還派人細細查問了薛家那個孩子,狠是不錯呢。老太太也看好,哪里有辱沒大姑娘?”
“女兒只是一說,總得事先通個氣兒,省得日后有什么說法。”
太太想了想,覺得子肜有長進,想著這事還是讓老太太開口的好,自己實不愿在里牽扯著。所以晚上老爺回房時就略略提了提,老爺卻說太太太過小心,卻也為了安慰太太,自己應承著去對老太太提。
也不知老爺是怎么說的,還是老太太不以為然,反正老太太讓人叫來大姑娘后,并未詢問大姑娘的想法,只是告訴了她老爺的打算,又說,薛家的根底不錯,老爺也仔細打探過了薛家三爺的為人,配她不算委屈,人品才是最重要的,讓她別想什么有的沒的,末了,才意味深長地說,女人只有握著丈夫的心會過日子才算是真,家世什么的真得算不上什么,只要過得去就行。
只是這些話統統沒有進子胭的耳朵。子胭早在聽見老爺有意把她許給薛家時就已經發懵了,只覺得腦中雷聲隆隆,耳朵邊轟轟的,勉強維持著在老太太面前不失態,后面老太太說的什么一個字都沒聽見。也不知怎么回到了自己房中,斜躺在床上,才覺得心中悶得厲害。她怎么也沒想到老爺會把她許給一個商人,就算她是庶女,怎么就一個商人給打發了?更別提她好歹還是記在太太名下,就算說她是嫡女也沒什么太過份?她不是沒想過要進那高門大戶,只是那確實太難。去年她也只是嘗試了一下,成了最好,沒成也算不上什么。就算是那樣的人家不是她可以想的,那一般的氏族官吏總也可以吧,好歹她也是伯爵府上的姑娘。怎么會是現在這樣子呢?說是老爺拿的主意,若沒有太太在旁說什么,老爺怎么會想到把她給一個商家?一定是太太,一定是太太容不得她。為什么,這么多年她撞乖賣巧,曲意奉承,難道不夠嗎?不要說什么二姑娘有的她都有,她過得確實不錯,但這也是她該得的,她也是這府上的小姐,這些衣服首飾,吃穿用度,夫子教導,能算得了什么?真要對她好,為什么不把賈府說給她,或者其它差不多的人家?四家交好,那么不說賈家,史家也可以啊,為什么偏偏是最差的薛家,難道日后就讓她成為商人婦沾染得滿身銅臭嗎?子肜十歲就訂親了,她這個做姐姐的就沒人提起。要不是她悉心盤算,只怕這回子還在哪里乘涼吧。只是現在這情況實在超出她的預計。老爺怎么會同意的?啊,一定是去年的事讓太太恨上她了。那現在怎么辦。既然說老爺定下了,是不是就沒辦法改了。即這么著,就拼上一拼,大不了魚死網破,還能比現在更差嗎?太太恨她,不讓她好過,那她也不讓太太好過。太太最寶貝的也就是她的兒女,兒子她動不了,孫子她更夠不著,那就沖那個笨丫頭身上下手。對,那薛家不是還沒離京嗎,天天來討厭,那就想點什么法子。那薛家的姑娘看著也是個不太平的,把她攪這里頭,說不定還能幫上什么忙。
哼,子肜,給我等著!大姑娘狠狠地絞著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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