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在喜極和忙亂中度過的。四月半的放榜,因時在春季,又稱為“杏榜”。賈政榜上有名,高中地榜第五十七名,雖未在這天榜三人之列,但賈政已經心滿意足了,雖有著前世的才學,但已經習慣了白話文的運用及思維,現在扭成文言文斟字酌句引經據典還真是不容易,這幾年的辛苦沒白費終于結成果實。隨后面還有殿試,但只要不出意外,一個庶吉士是跑不了的,他現在也不想寫么尖銳深刻的策論,過猶不及,他還不想那么快成出頭鳥,雖還不習慣時時刻刻腹黑爭斗,但是政治眼光他還是有的。
那日不光是賈政傳來喜訊,賈府大奶奶的肚皮也有了喜訊。大奶奶高氏終是有了懷了,雖才堪堪一個月,但因為高氏素來體弱,已是有了反應,因而聞著那奶茶子的味道作嘔不止。
史夫人又是打賞報信的下人,又是封賞上門報喜的官差,又是給衙里的老爺送信,又是給個親戚好友報喜,又是給太醫紅包,又是給親家高府遞話,又是調配丫鬟婆子小心伺候高氏,又是叫來賈赦吩咐忌諱,又是給老太太恭賀道喜,忙得像個陀螺,但是眉眼的喜氣止也止不住。
轉眼到了四月二十一日殿試之日,這次殿試今上親為監試,在太和殿東西閣階下,入圍考生奮筆疾書。今上仁慈平和,所出之題也以仁為先,賈政早已摸著這位的喜好,寫了篇四平八穩的策論,而書寫所用的顏體經過這么些年的苦練,早已風骨自存。
果然,在諸位大學士讀卷評定試卷后,今上又抽看了幾封試卷,恰巧抽到了賈政的試卷,看了賞心悅目,拆了糊名的邊兒,又聽著是賈公二子,甚為開懷,欽點為二甲頭名。消息傳來,又是闔府歡慶。
賈政自是知道已與原來不同。原來是蒙祖上的封蔭代善的遺折才得的額外上賜的工部員外郎,現今是實打實的科舉出身,希望能離命運的軌道越來越遠吧。余下細節不說,除了一甲三名,其余得中的前列者了進了翰林院封了庶吉士,再剩下的等著缺兒分別用為主事、中書、知縣等。賈政受職庶吉士,六月里開始上班了。
再說賈赦這一頭,原本也是埋首苦做學問,但沒料自己的身子不爭氣,下場就病了,險些救不過來,太太不許再考了,自己總有不甘,這段日子郁郁不歡。弟弟又忙著溫習考試,自己也不好打擾,又無處述說,不免行止荒唐了些,雖有大奶奶勸解著,但又怕擔著善妒的名聲不敢很勸,往往詞不達意,賈赦也很不耐煩。沒成想這高氏大奶奶傳出了喜訊,自己又是第一次做父親,心情不由大好。弟弟雖然高中,但對著自己還是如幼時一樣親近和尊重,心下也放開了。沒了前一時期的郁氣,想著弟弟終究不象自己那樣可以承襲爵位,這樣科舉入仕是最好的,不由真心的替他喜歡起來,兄弟倆也如以往一樣親熱。
因大奶奶有了身孕不能再伺候,夫妻倆分了房。照著賈赦前一段時間的做法必是由著那四個美貌通房小妾伺候入寢,現在聽了賈政的勸說顧惜自己的身體,又要顧及大奶奶的心情,反倒是獨宿在書房的時候為多。大奶奶心中倒是痛快了,可那余者不知暗中扯爛了多少條手帕子哭濕了多少枕頭芯。大奶奶的身體很嬌弱,老太太、太太都免了她規矩,只讓她小心養著,原先還幫著太太料理些瑣碎家務,現在也不讓她操心,只求她好吃好睡,來年養個寶貝金孫。只是越是這樣越是不太平,那日里往花園子里散散心,不成想腳底一滑摔了一下,當下就見了紅。請了太醫好一陣折騰,總算是保住了胎,只是要在床上靜臥三個月安胎。又是罰了一批下人,還有一個還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因看著大奶奶的面子才沒有趕出去。
這才沒太平多久,煙柳那邊又出了故事。這煙柳原是家生子,因祖上忠心賜為賈姓,樣貌出挑,性子又溫順,老太太就給賈赦作了房中人。賈赦未成親之前也不敢有孕,后來老太爺歿了又要成禮守制,更沒有房中之事,后除了服才又晚上伺候。因她性子溫順,跟著的時間又長,賈赦也頗為念舊,平時除了在大奶奶處,晚上就數歇在她房中的日子多。今年過了年,太太給他們兩個老人都停了藥,后來又賜了大爺兩個人,大奶奶心中雖不痛快,但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經常不給煙柳好臉色看。煙柳雖有委屈,倒也沒在賈赦面前露出來。賈赦自然是知道的,心中不免又對煙柳看重幾分。現在大奶奶有了身孕,大爺雖常在書房歇息,但也沒有做和尚的道理,雖四人的房中都有去但還是以煙柳服侍為多。這煙柳原有一些女兒家的毛病,月事稍有不準,月事來了也甚是腹痛。這次月事晚了多日也沒多在意,以為又像平日里一樣。晚餐時大奶奶賞了一碗大奶奶的份子里的雞湯,煙柳喝了后就不太平了。先是腹痛,后是見了紅,原還以為來了月事,沒想到肚子越來越痛,血也越流越多。煙柳怕了起來,也顧不得別的了,讓小丫頭去喊人,有經年的婆子看出了不對,不敢耽擱忙忙的報了大爺。等著大夫來了,那邊已是下來了一團拇指甲蓋大小血塊。大夫診了脈,又細細的查看了那團血塊,出了房門,對著賈赦拱了拱手,說道:“敬請節哀,已是一月有余的胚胎,可惜了的。唯幸如夫人身體底子素來不錯,只要善加調理,以后還是會有的。”
賈赦又驚又痛,細細的盤問了善后之法,又讓大夫開了調理的方子,最后才問了流產的原因。大夫斟酌了半晌,才說可能是飲食上不妥當,怕是誤食了什么催促帶下的藥物也未可知。賈赦讓人給封了封包,讓人送了大夫回去。又囑咐元喜親自去抓藥來交由煙柳的貼身丫頭親自去煎了來,這才轉身去看煙柳。
這煙柳已是知道了,自是淚如雨下。賈赦看著心疼,又想著無緣得見的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兒女,也是不好受。但想著煙柳小月的忌諱,狠是花了工夫軟語勸慰,又慢慢的問了這日里的吃食,除了那碗雞湯與旁人并未有異。讓人去查,這廚房里早已洗刷干凈,哪里還查得著。所幸大奶奶并未喝雞湯。
這事就迷離了,不知道這不對的究竟是不是那碗雞湯,也不知要害的人到底是大奶奶煙柳無故牽連,還是本就是有人看煙柳不順眼,甚至連煙柳自己都不知道有孕那人已經察覺,整個就一團亂麻。自此后,大奶奶飲食上就更是上心了。賈赦為了安慰煙柳,也真是喜歡她,索性抬了她做了姨娘,自此,賈府里多了個賈姨娘,少了個煙柳通房。
賈政知道這些后,不禁搖了搖頭,怕是新一輪的宅斗早就已經開始了。
賈政自是不管這內宅的紛爭,何況還是他哥哥院子里的事。哎,這三妻四妾的,看上去挺美的,可知男人在這些女人當中的周旋難道不花氣力?內宅爭斗,又有多少無辜的生命流失?嫡子庶子難道不都是血脈?還是說這也屬于大自然的優勝劣汰?賈政拋去那些無聊的念頭,只管上好自己的班。其實這庶吉士說白了就是換一個地方繼續讀書,稍微擔些文字上的雜務,滿三年進行考試,再分配在六部或外放。賈政道沒什么不適應,連早起的鍛煉也沒有停,晚上落了衙回來繼續騎射。前些日子盤算的東西也有了些眉目,開始著手準備,陸續開始。日子自是過得充實自得。
只是老天爺怕是看不得賈政如此充實自得,開始給他找麻煩了。這日晚上他給老太太請了安后,老太太拉著他笑瞇瞇的左看右看,問著他可吃好睡好,哪個丫鬟伺候得好,喜歡哪個丫鬟伺候,有沒有看誰特別順眼?賈政摸不清頭腦,一一小心地回答了,一切都好,丫鬟都很精心,也沒有看不順眼的人。老太太笑著點了點他的頭,就讓他回去了。等他和太太一起用完飯后,太太也開始問他,丫鬟伺候得好不好,晚上上夜可盡心,是溫柔乖順的好還是活潑嬌俏的更可人。賈政就是再遲鈍也是明白了這兩位想是認為他已經長大了,可以放房中人了。賈政哪會同意這些,只是說現在一切都好,人也盡夠用了,太太無需操心這些,如有不好的自會回了太太打發了。
太太聽了不由好笑,少不得挑明了說:“傻孩子,老太太看你大了,跟我提了提,我也回了老爺,老爺也看著你大了,房里缺了人晚上服侍,囑我挑兩個好的你合意的放在房中伺候,你可明白?我看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房里放了人后不可整日胡鬧,正事不可荒廢,身子也要小心,自己的人也要小心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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