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太太還是很給賈政面子的,又是賞賜,又是請大夫,還免了子肜的請安,讓她好生將養著,不過還是沒有徹底得了賈政的意,那些個家事還是沒有徹底卸下,只是囑咐下人仔細著,不要趁著子肜身子不便就淘氣,如若不盡心辦差,出了差池,定不輕饒,幾輩子的老臉就要丟盡了。其實這點子事還真不在子肜眼里,比起上輩子又算得上個什么,只要按著家里以往的章程,又不要改革又不動人事,擱著以前也就是個簽字蓋章,“已閱,著相關部門按例辦理。”,要有煩難的事,那不是還有太太嗎?她子肜只是協助管家,聽見沒?協助!
賈政是知道子肜本事的,只要太太不再挑剔,也就撒手不管了,忙著給岳家報信呢。王家太太得著信,也不管其他的了,帶著子騰媳婦和大少爺王仁就過府探望來了。王仁其實已經大了,虛歲十二了,只是這榴院沒其他女眷,王仁從小又和子肜親厚,說是她帶大的也不為過,也就沒那么多講頭。
張夫人把子肜看了又看,見子肜精氣神都不錯,才放下心來。待大家都坐下下閑話,王仁蹭到子肜跟前又一陣子的親熱。一會兒,賈珠也被奶娘帶了進來,像模像樣的給長輩行了禮。張夫人看了又摟到懷里舍不得松手。賈珠人雖在外祖懷里,眼睛卻骨碌碌的看著王仁,小臉露著渴望的樣子。他自小沒什么玩伴,瑚大哥哥又經常生病且太太看的又緊,不讓多玩,璉二哥哥雖和他差不多大,但到哪里都帶著一群老媽子,不讓這樣不讓那樣,也太無趣了。只母親娘家的仁大哥哥,每次來都和他很親熱,玩得很開心,娘也不拘著,哥哥也爽利,也想得出很多玩法,還記得給他留著好東西,嗯,他也有好東西給哥哥留著呢。
王仁也喜愛這個弟弟,且不說他本就親近子肜,連帶著子肜的寶寶他也愛屋及烏,就說賈珠本身也是個好的,不蠻橫,也不嬌氣,就是有時摔了也不哭,倆人歲數雖差些卻也是親熱。所以此時王仁也沖著賈珠笑著。看著他倆這樣,張夫人倒笑出了聲:“行了,我也不拘著你們了,仁兒珠兒一處玩去吧。”到底是王仁大些,給長輩們行了禮,才帶著賈珠退了出來。
這邊母女姑嫂一處閑話,子肜的嫂子看著子肜的模樣,比著在娘家時神色并無大變,只是相貌越加精致了,看這樣子日子過得是愜意的,妹夫也沒有妾室,連個通房都不曾有,親家太太又讓幫著管家,她那個大嫂又是那個樣子,又想起自己的日子,以及那些個庶出的孩子,人真真是不能比啊。看向子肜一點都不顯的肚子,又想想自己的,仁兒已經十二歲了,可他到現在還沒懷第二胎,家里雖才一庶子一庶女,但是也不能放松,還得想法子給仁兒添個親弟弟做幫手。
子肜不是第一次懷孕,榴院里已經熟悉了她的做派。日子如流水般一天一天的過著,今年的天熱得特別早,還未至端午,已經有絲絲的暑氣。別人倒還好,只老爺代善近年來發福,體態胖碩,最經不得熱。雖年老發福說不得是什么好事,子肜也想讓老爺少用些油歐元膩,但這幾十年的習慣又是輕易能改的?況這京中一向如此,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賈政子肜也沒法子。胖人怕熱,一點都不假,每次回來都是汗流浹背的。
今日端午,天特別的悶熱,朝上有儀式,子肜怕爺幾個中暑,早早的備下了人丹等物囑各位爺隨身帶著,只是沒成想還是出事了。老爺本不禁曬,又是在大日頭底下,那舞獅子的又是嘈雜的利害,鑼鼓什么的驚天響,老爺就這么著硬生生的倒了下去。等抬了下去宣了太醫,卻道是不中用了,還未等送進榮國府門,就已經去了。
府里是哭聲一片,子肜也顧不得懷不懷孕的,擠到近身探查,已經是救不回來了,如果用現代的話說,恐怕是突發腦溢血,沒及時救治,人已西去。
當家家主突然辭世,太太經不住打擊昏了過去,大奶奶沒經過事只知道一邊哭一邊發抖,倆位爺得著信兒正往回趕,府里下人一片亂糟糟的,子肜一拍額頭只能挺身而出了。
先讓人請了太醫給太太診治;又喚過人給老爺整理一番,著貼身服侍的人開箱子找出壽衣只等倆位爺回來給老爺換上;派人給姑奶奶和東府里報喪;再就是各處守衛的下人仍回去守著,哪一處有差池著那處守衛的人是問,各處不許隨便走動;門房當班的摘下府門的大紅燈籠,白紙糊了門上的對聯;茶水點心廚房當班的依舊當差,只是準備的吃食得按著守喪的來;各處庫房的人全部上崗,公中庫房先著人手把白紙白布白紗麻布及一應治喪物件收拾出來,連著素色茶具碗筷燭臺窗紗床帳等物都準備著,房中擺件等騰出手再說;賬房隨時準備著支取銀子;采買上的人隨時聽令;管家把靈堂所用之物一并開出單子先著人進庫房領用,其他準備采買,等倆位爺看過斟酌之后就領人手布置令靈堂;二管家統計所需的孝服,一并開出單子,著采買處支取銀子采買;所有人摘掉首飾擦去胭脂,輪班先換上素服;奶娘服侍自己的少爺素服凈面除去佩飾在老爺跟前候著;各處的人有各處管事看著收拾各處,各種孝期不可動用的燈籠擺設字畫床帳茶具等一應事物,公中的交由公中庫房清點入庫,個人私房也個人自己收拾起來,同時向庫房領用白紙糊了各屋門聯,白紗糊窗,床帳也用素色;庫房不夠的統一著采買處采買再交由庫房分發;各處管事仔細約束人手辦事,不得喧嘩,不得私下傳話,如有發現,一律杖責,若有蓄意鬧事的,偷奸耍滑的,也一律杖責,如有處事不公,挾私報復的,日后一律重罰;前后院各點護衛和巡院嬤嬤進行巡視,如有問題,先鎖往柴房,再上報。其余暫時未領著差事的換完衣服就在外先候著。
子肜一氣兒吩咐完也累得不行,幸好今天穿的是淡青色素服,也不用特地回房換衣服,只摘了頭面佩飾等物和珠兒的一起讓人送回屋,再把珠兒的衣物帶了來,再吩咐奶娘小心看護珠兒。
這才喝了一盞茶,太太就醒了過來,子肜趕了過去,太醫道無事,節哀順變,多躺一會兒就好。太太哪里肯聽,沒法子,子肜讓人服侍了太太換了衣服就攙著來到老爺床前,正好二位爺也趕到了,于是眾人皆放聲大哭。子肜也沒有法子,只能也跟著跪著,想想代善那胖胖的和藹的樣子,一下子說沒了就沒了,也不由得悲從中來,忽覺有點頭暈目眩,肚內隱隱作痛,知道再這樣下去,腹中的胎兒怕是要保不住,于是順勢倒在地上。
這一倒,倒把一眾人驚醒了。太太忙吩咐人抬了去房內躺著,這這邊太醫還在府內候著,也一應看診。大爺二爺才哭著給老爺換了壽衣,才喚管家賴大來準備喪禮等一應事務。找了賴大過來一問,才知道二奶奶已經把事情吩咐得差不多了。太太點頭吩咐就這么辦,大爺二爺開始操辦喪事。
子肜看過大夫后就被抬回了榴院,也是累狠了,一下子就睡了過去。等醒過來才發覺已經把飯點也睡過了。黃芪一直在旁邊候著,看子肜醒了要起身,忙上前扶著,一邊還讓子肜顧著肚子里的寶寶。等扶子肜在床頭靠好,就端了盞銀耳湯給子肜先潤潤,再問子榮早上吩咐晌午要吃的冷面,小廚房一直備著,是不是現在就用?子肜也覺得饑了,就讓端了上來,一邊用一邊問二爺和大少爺都用過沒有?才知道都在正房一起用了,二爺和大少爺一直守在老爺面前,太太吩咐小心身孕,不讓她再到前頭伺候。
接下來就沒子肜太多的事了。外頭有大爺二爺,后面有太太撐著,賈敏也回來哭靈了。子肜換上孝服,在靈前跪著,等人來上香行禮,子肜就和眾人跪拜答謝。才剛一天下來,子肜就覺得頂不住了,到后面看了竟然有點見紅。子肜雖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又該怎么處理,但是這些話不能從她口中說出來,于是子肜只能裝昏了。
果然,太醫來診斷后說是動了胎氣,只能臥床養胎,切忌不可勞累,平心靜氣方可安胎。太太馬上著人送她回房,小心養著,不許再到前頭去了。子肜雖心中過意不去,也知道太太心中必定不滿,但為了孩子,也只能這樣了。
賈政一直在守靈,子肜知道他心中難受,也不狠勸,只讓人盯著他用飯喝水。對于賈珠,子肜就不放心了,孩子還小,心中難受需要抒發出來,體力上也要當心,衣物吃食更是要小心。穿著孝服倒也沒什么,皮肉磨磨就磨磨,但仔細中了暑氣,每日中午晚上讓奶娘抱了回來仔細診脈藥膳調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