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美味佳人

第一百三十章 紅燒熊掌

馬車一路駛向北門,路過衙門口時停過一次,由鐵捕頭帶著虎子下車去衙門后院里搬出幾樣他給自己老家添置的家伙什。虎子因討厭與李二公子坐在一起,和鐵捕頭搬著家伙什上了頭一套空蕩蕩的車廂里后,他便席地而坐,靠在鐵捕頭新買的桌椅旁哼哼道:我就坐這兒了,這兒自在!鐵捕頭無法,只好轉出去同第二套車廂的向文軒等人打了聲招呼,而后又縮回來坐在虎子身邊。

第二套車廂中,李二公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側,滿臉不高興地喝茶吃果子。他對面的劉娟兒等人正聊得熱火朝天,全都顧不上理他。

白奉先搖著折扇對劉娟兒一臉認真地解釋道:猩猩嘴唇并非真正的猩猩的嘴唇,而是值得曬干的麋鹿前嘴上下的嘴鼻。因麋鹿的這部分嘴鼻與真正的猩猩嘴唇十分相似,是以自古以來就如此稱呼。而你說的大猴子一般的猩猩,此物的嘴唇卻是吃不得的,十分干枯,加熱以后也無法入菜。

哦,原來如此!劉娟兒聽得津津有味,她已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見過猩猩嘴唇的記載,就是善娘的《百粥湯冊》里,想來那麋鹿的嘴鼻應該也十分鮮美,她前世當大廚的時候倒不曾用過。

哼……對面的李二公子突然放下茶杯,背著頭口若懸河地說《呂氏春秋》有云,‘肉之美者:猩猩之唇,獾獾之炙,雋觸之翠,述蕩之挈,旄象之約。流沙之西,丹山之南,有鳳之丸。沃民所食。’沒曾想還真有人以為猩猩嘴唇就是大猴子的嘴唇,真真是不學無術。

劉娟兒氣了個倒仰,板著小臉不說話。心道,這個年代的女孩子誰會吃飽了沒事干跑去讀什么《呂氏春秋》啊?何況我才八歲!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李二公子家中也有姐妹。卻不知李三小姐平時是否涉獵《呂氏春秋》一書?向文軒笑瞇瞇地搖著折扇,一句話里帶了好幾個坑,那李二公子許是一個人坐著有些孤單,忙點頭不迭地回道:如燕十分熱衷美食,《本味篇》已經教她給翻爛了!比如猩猩嘴唇這種東西……

就算翻書見到過又如何?李二公子和李三小姐怕是連見也沒見過吧?向文軒滿臉意味不明地笑意,抬著下巴接嘴道莫非不知見過,而且經常吃?

這是自然。我李家什么好肉吃不到!李二公子憤憤地丟下折扇,一臉自得地又抬起茶杯不就是麋鹿的口鼻肉么?我昨兒還吃過一副湯,用料就有猩猩嘴唇,什么稀罕物兒?

劉娟兒眨了眨眼。捧著小臉高聲問:那‘雋觸之翠,述蕩之挈’是啥玩意兒?李二公子也經常吃嗎?

噗……咳咳咳……李二公子被茶水嗆到,猛地攢下杯子,一句蠢材正要脫口而出,卻見對面的卞斗正陰沉沉地盯著他。就如老鷹盯著一只小雞仔。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雖然內心瞧不起卞斗這下人,倒也不敢連番造次。

白奉先伸出手從向文軒身后游移過去,暗中捅了捅卞斗的胳膊,他見李二公子沉著臉不說話。便對劉娟兒笑道:小娟兒有所不知,這雋觸和述蕩乃是古書中記載的上古神獸,如今就算翻山挖地,怕也是無法獵到的。

哦!原來是神獸呀!李二公子家可真是富貴,天天都能拿神獸來做湯呢!劉娟兒不懷好意地眨巴著眼睛,心中狂笑。

向文軒輕咳一聲,忙抬起折扇捂著下巴,臉上悶笑得皺成一團。

李二公子一張臉全黑了,不著痕跡地瞪了她一眼,兀自喝茶吃果子不提。

馬車飛速駛到北門口,此處已有向家的家丁牽著幾匹駿馬等候多時。

小娟兒妹妹,跟你向哥哥騎馬去吧!向文軒掀起馬車側簾,拉著劉娟兒就要往下走,還沒擠出半個身子就被白奉先攔住了。

白奉先不動聲色地將劉娟兒解救出來,并輕輕推到卞斗身邊,自己拉著向文軒的手邁下馬車,一臉云淡風輕地笑道:早聞向家駿馬不同凡響,今日我也不同你客氣了,你看,那一匹黑色的甚合我意!

白奉先拉著向文軒走遠了,李二公子招呼也不打一聲便跳出了馬車,車廂中只余卞斗和劉娟兒兩人,劉娟兒好奇地對他問:卞斗哥哥,你武功那么好,應該會騎馬吧?你咋讓白哥哥一個人過去呀?

我這就去。卞斗一把將她按在座位上,起身朝車外探出半個身子,不一會兒就將虎子拉了進來,無聲地指了指劉娟兒,自己又跳出車跟在鐵捕頭身后選馬去了。眼見他們越走越遠,劉娟兒坐到虎子身邊,抬起小臉好奇地問:哥,你呆會兒到山里真的要跟去打獵嗎?向公子要打麋鹿呢!

我主要還是幫你鐵叔歸置歸置。虎子端起一杯茶痛飲了一口,摸著下巴說但我還真想跟著去打獵,反正又鐵叔帶我,一定沒事兒!鐵叔說要打麋鹿不用進到深山里,深山里多有猛獸出入,你可記得啊,千萬別自己個跑出去!

噯!我曉得!劉娟兒用力點了點頭,又湊到車廂外探望,只見向文軒、白奉先、卞斗、李二公子和鐵捕頭各選了一匹駿馬。馬兒們正踢踢踏踏地原地繞行,只見鐵捕頭一夾馬腹,打頭開始朝北門外飛奔,其余人等也跟在他身后策馬奔騰。劉娟兒還未帶看清,卻見一個向家家丁模樣的人疾步跑過,立定在車廂外垂著頭說:我們家少爺說了,他們騎馬先行一步,請劉家少爺和小姐乘坐馬車緊隨其后。

劉娟兒點了點頭,又問:這個馬車這么大,真的能走進山里嗎?

回劉小姐的話,出了北門還要走幾里路才到野山一隅,適時馬車就停靠在山腳下,卻是進不了山的,只等公子們打獵完畢。帶著獵物一起下山才能再用。

哦……不等劉娟兒多想,那家丁上前一步放下了側簾,將虎子和劉娟兒兩人蒙進車廂中。隨著車夫一聲吆喝,馬車又開始急速前行。

劉娟兒這一下完全看不到外邊風光。有心撩起側簾偷窺,卻被虎子攔了下來車速這么快,你把身子往里面湊一點,別往外瞧了,看摔著你!

劉娟兒無法,只好挪到座椅中間位置坐好,無聊地晃著兩只小腳。

她其實是真想看看某個策馬的英姿。但想想呆會兒總要下車的,自己和虎子哥又都不會騎馬,少不得要找個會騎馬的人帶進山去,恩……到時候是白哥哥好呢。還是卞斗哥哥好呢,或者鐵捕頭最合適?

不等她在心中天人交戰,只聽車夫喁了一聲,馬車徐徐而止。

到了?!劉娟兒見虎子已經挑開側簾跳了出去,忙跟在他身后往外跳。這一跳卻正好落入一個香噴噴的懷抱里,劉娟兒抬起小臉,一臉怒色地瞪著笑瞇瞇的花狐貍公子,咬牙切齒地低聲道:向、哥、哥,我會走路。不用你抱!

向文軒嘻嘻一笑,抱著劉娟兒就上了身后的黑色駿馬,也不顧她連踢帶踹地掙扎,一把將她按在馬鞍上坐穩,笑瞇瞇地說:小娟兒妹妹,今兒就由我帶你進山,你可要坐穩了,這匹馬兒的性子可暴躁,不當心可能將你給顛下去!

你……劉娟兒惡狠狠地扭過頭,正要開口,卻發覺自己身子突然騰空而起,呀地尖叫了一聲,忙雙手緊緊拽住向文軒的衣襟。

向文軒一路大笑,甩著馬鞭狠狠抽在馬屁股上,帶著劉娟兒一眨眼就跑進了山道里。他身后的五六匹馬緊緊相隨,其中又數一臉淡然的白奉先和目無表情的卞斗跑在最前面,帶著虎子上馬的鐵捕頭緊隨其后,李二公子又是一個人落了單,孤零零地跑在最后。又有三個向家家丁趕著獵犬跟了上去,四只獵犬一路狂奔,速度不輸馬匹,唯有最后一條瘦小的獵犬懨懨地跑不動路,是由一個家丁抱著跟上前去的。

嘚嘚馬蹄聲中,劉娟兒只覺得眼前的景物飛快地向后倒退,耳邊風聲呼嘯,幾乎不曾吹散了她的發髻和頭巾。她這是第一次被人帶著騎馬,感覺真是……恩……苦不堪言!這馬長的雄壯,她兩只腿跨坐在寬寬的馬背上,沒多久就覺得酸麻,這山路并不平坦,馬兒一路跑過亂風崗子,顛得她肚子里直泛酸水,仿佛心肝脾肺腎都已經亂成一團了。

亂風崗子其實只是一座大土堆,聽說是野山上的沙石滑落到山腳下形成的!等繞過亂風崗子,就能見到鐵捕頭的老家村落了,穿過村落的一邊就是野山的最低一層林子,那里面沒準就有麋鹿!

向文軒俯在劉娟兒背后高聲解釋,劉娟兒胡亂點了點頭,白著一張小臉,腹中翻江倒海。

等向文軒率先繞過亂風崗子,一片小小的山村便出現在劉娟兒眼前。

只見面前的空地里四面是樹林,其中錯落散布著幾十個矮小木屋,大部分木屋外面用樹枝和黃泥糊著籬笆墻,圈出小小一片院子。這寫山民的住所左一道,右一道的,分布毫無規律,此時已近晌午,有的籬笆墻里正飄出裊裊的炊煙。

向文軒勒停了馬,自己先跳下地,然后伸手將劉娟兒慢慢扶了下來。

鐵捕頭帶著虎子疾步而至,見劉娟兒臉色十分難看,想來是要吐了,虎子便瞪了向文軒一眼,扶著劉娟兒去旁邊草叢中背著人吐了個痛快。

向文軒訕訕一笑,對鐵捕頭問:上次進山獵捕野豬也曾在這個村落歇息過,卻不知鐵捕頭家在何處?

鐵捕頭正要接話,卻見身后人聲嘈雜,一個年逾五十的中年漢子帶著一幫手持長棍爬犁的山民遠遠地朝這邊又叫又嚷。

鐵捕頭疑惑地繃直了嘴角,朝那個中年漢子招手問道:余叔!這是怎地了?

老虎下山進村了!那個中年漢子一邊朝這邊飛奔,一邊喘著粗氣高聲嚷道今兒早上傷了牛!鐵頭,你回來就好了!有你在,咱們就有救了!

聽到他這番話,所有人面面相覷,鐵捕頭不安地扭頭看了看身后一眾人等,上前一步湊在那跑到面前的中年漢子耳邊低聲道:余叔,你可瞧準了?這些貴人可是特意來進山打獵的,當真有老虎下山?

嘿呀,我還能騙你不成?余叔拍了把大腿,捂著胸口直倒氣不瞞你說,你家老爹……

我爹他怎么了?!!!鐵捕頭渾身一抖,雙手捏住余叔的肩膀。

余叔呲牙咧嘴地子他手中掙扎,好不容易掙脫開來,捂著生疼的胳膊低聲道:骨頭都叫你捏碎了!你爹他沒事!你前幾日不是讓人帶信回來么,他正在家中做飯呢!說是要做紅燒熊掌招待貴客,你還是先領著人回去吧……大小吃頓飯,也不算咱們村招呼不周了。那老虎還不知有沒有回深山里呢,這可沒法子打獵了,你還是早些將縣城里的貴人們勸回去!

聞言,鐵捕頭松了口氣,心中卻依舊巨浪滔天。他一臉難色地回頭看了眼瞪著他發呆的向文軒,對他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