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欣雨被張洪亮的目光灼了一下，腳底一動往后退了一步，輕咳一聲道：“張大哥，話可不能這樣說，你這話要是讓人聽見，還以為我教唆你當不孝子呢！“
張洪亮的目光閃了閃，為自己突然的失態覺得有些尷尬，扯了扯嘴唇露出個像笑又不是笑的表情。
“對了，咱們還是說回咱們的那個婚約。”劉欣雨不想錯過這個當面溝通的機會，當然不打算繼續說些有的沒的，那個婚約總歸得有個共識，于是直截了當地將話題扯回婚約。
“好，你說。”張洪亮點頭。
劉欣雨看了張洪亮一眼，垂下眼簾輕聲說道：“首先我想知道張大哥對這個婚約的真實想法，希望張大哥能夠開誠布公。”
張洪亮再次驚訝了。
他一直以為劉欣雨對這個婚約十分看重，甚至可以用生命來保護。
那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喊出退親，在他看來完全是情勢所迫，當然也是因為自卑。
可是此時此刻劉欣雨的態度，給他的感覺她比他更不愿意接受這個婚約。
是他因為夢境先入為主了嗎？
應該不是！
從他的弟弟妹妹和弟媳的說辭用無一不表示劉欣雨喜歡他，連吳巧珍都說劉欣雨很喜歡他。
那么到底哪里出錯了呢？
難道劉欣雨是在考驗他？
可是劉欣雨的表情十分冷靜，目光平和，語氣則帶著鄭重，根本不像是在考驗他，她是真的想知道他對婚約的真實想法。
劉欣雨的態度讓張洪亮輕輕地松了口氣，卻又有絲絲不快緩緩涌上心頭。
既然劉欣雨希望開誠布公，那么就如她所愿吧！
張洪亮準備干脆真的來它個開誠布公。
只是站在村口說總不是個事，雖說現在已經可以算是夜深人靜，卻不能保證沒人出現。
張洪亮指了指不遠處的山坡，正是劉青山墳墓所在之處。
劉欣雨想了想，覺得去那里坐坐也好。
這個婚約因劉青山救人而來，不如就在劉青山墳前說個明白。
“不用手電筒能走嗎？”可能考慮到手電筒的光線會泄漏他們的行蹤，張洪亮抬頭看了看天低頭看了看腳下的路，有些擔心地問道。
今天是多云的天氣，一輪彎月在云層中若隱若現，對于普通人而言確實暗了些。
不過劉欣雨有劉青山的傳承，眼力相當不錯，就算沒有朦朧的月光對她來說也沒有問題。
“能走。我打小就跟著我爸練功夫，眼力還是不錯的。”劉欣雨十分干脆把手電筒放回小包。
兩人來到半山坡劉青山夫婦的墳前。
劉欣雨伸手拂了拂墓碑，掌心拿過來微微的暖意。
明知這是天熱的緣故，心里卻覺得變是劉青山夫婦在與她打招呼。
有股子酸酸澀澀的感覺在心頭泛濫蔓延，眼里緩緩升起薄霧，在朦朧的月光下晶瑩閃爍。
張洪亮對著墓認真地鞠著躬，等劉欣雨的情緒穩定了些，這才指了指墳邊的山石。
兩人在山石上坐下，沉默了片刻，張洪亮便開了口：“在青山叔面前，我不敢有虛言和謊話。得知青山叔救了我爸和兩個弟弟，我的心里說不出的感謝，恨不得被埋的那個人是我！
在得知我爸把我許出去的那一刻，我的腦子是空白的，然后是抗拒的，甚至在心里埋怨過青山叔，覺得青山叔是在挾恩圖報……”
劉欣雨安靜地坐著，目光落在劉青山的墓碑上，沒有憤懣，沒有不甘。
如果一定要說她眼里有什么的話，那就是偶爾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心疼。
她在心疼誰呢？
應該是心疼原來的劉欣雨吧！
張洪亮深刻地剖釋了他對這個婚約的心路歷程，另外還為劉欣雨解釋他對馬麗避之不及的原因，可以算是誠意滿滿，不過他沒有提那個曾經數日纏繞著他的惡夢。
把自認為可以說的全都說了，張洪亮站起來對著劉青山的墳墓再一次恭恭敬敬地深鞠了個躬。
劉欣雨在心里默默地消化著張洪亮的這番話。
張洪亮的誠意到了，接下來就是她的態度和誠意了。
“我不知道蕓蕓是怎么跟你說的，不過猜也能猜到，她肯定告訴你很中意這門親事。”劉欣雨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從張紅蕓說起，她覺得應該沒有那么尷尬。
張洪亮點點頭表示肯定。
家里所有人對這個婚約的態度，清清楚楚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張紅蕓當然不少在他耳邊說劉欣雨的好。
在張紅蕓的眼里，劉欣雨幾乎沒什么缺點，被吳巧珍和張紅霞吐槽的嬌氣，居然也能被美化成女人味。
這幾天聽得最多的就是劉欣雨的嬌氣和不能干。
短暫的接觸卻告訴他，劉欣雨一點兒都不嬌氣，也很能干，她懂很多東西，今天讓他大開眼界，她一個姑娘家居然會放籠子抓黃鱔，雖然還沒看到收獲，但是她放籠子的動作十分熟稔，對放籠子地點的選擇也是說得頭頭是道。
還有昨天家里吃的魚，據說是劉欣雨從小河里抓的，雖然不是親眼所見，通過放籠子，張洪亮已經百分百相信了。
如果這樣的姑娘都不能干，他不知道什么樣的姑娘才算能干。
不過劉欣雨好像的確不會干農活！
從這個層面上來說，的確不能算太能干。
說劉欣雨嬌氣，從剛才跟著她來山坡就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嬌氣。
劉欣雨的嬌氣應該只是劉青山不想劉欣雨太早被人相看而放在一個煙霧彈。
張洪亮不由有些游神，劉欣雨則繼續展開她的誠意：“不管別人是什么樣的說法，甚至不管我以前曾經表露過的那些想法，我同意辦這個訂親宴也是有原因的，我不想讓我爺奶傷心。
他們剛剛承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在他們看來，我們兩的這個婚約是我爸用命換來的，如果取消婚約就是對我爸生命的褻瀆。
所以暫時先委屈下張大哥，讓我爺和奶緩緩，再好好與他們商量，退親是遲早的事。
最多兩年，絕對不會耽誤張大哥太久。
張大哥，你覺得這樣行嗎？”
劉欣雨的一番話聽得張洪亮有些發愣。
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