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叔保蹲在雜物間,已沒空想誰委屈,或是誰心涼。
看到評論顯示每加一條,他心底便往下一沉,自己從來不敢回想的傷疤要供人欣賞?還給評頭品足?任他多看得開,內心多強大也忍受不了。
還有,面對熟人的關心,他能如平常強顏歡笑,抑或裝沒事人般安慰回去?付叔保搖頭苦笑,他自問辦不到。
手機屏幕小小的畫面可以不去點開,奈何腦里的畫面總是揮之不去,還在無限放大,再放大…
“你就忍一忍吧!等麥少下了火便沒事,麥少財雄勢大,踢走江陽和彭杰易如反掌,就算霍總也顧忌他三分。唉!更莫說菲菲了!”
高明華的話像一響悶雷,轟得他腦袋四分五裂,忍一忍就能風平浪靜?付叔保不敢肯定,但是如果不忍,必定惹來驚濤駭浪,況且船上不止他一個人,他用力閉著眼讓自己清醒冷靜,可是怎也想不出方法讓麥少罷休。
他張了幾次囗也發不出半點聲音,脖子如鑲了鋼板,那一下頭怎也點不下去。
“這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高明華湊近,用氣聲說,“他們不會笨到把欺凌事張揚,說出去麥少也沒面子嘛!等他下了氣所有事便翻篇。”
付叔保咬牙咬得腮幫發痛,從沒覺得點頭如此簡單的動作,也這般艱難,他喉結滾動了幾次,才擠出破碎的音節:“嗯。”
“鄉巴佬識趣啊!”八少打了個響指。
其他人興奮莫名,紛紛圍上來湊熱鬧,付叔保想起在《逗心》發布會臺下一張張鄙夷的嘴臉,可是這次沒有主持人,更加沒有蘇菲,他連目光也沒地方投放,只有死死地閉上眼。
“susan,去吧!”麥少推推susan。
“好噠!”susan撕開包裝袋,把衛x巾貼在付叔保額頭,“護x寶獎你的!嘻嘻!”
女人的笑聲好討厭,旁人的喧嘩聲好煩人,付叔保在腦里不斷跟自己說話數數字、念詩、胡亂哼歌、亂扯一通,總之要把外面的噪音屏蔽。
當那東西一塊又一塊貼在臉上,付叔保覺得自已在一個抽離狀態,他心思飄到很遠很遠…他看見老爸老媽在家門前曬魚干,還是小孩的自己正逗雞玩;看到派高考成績單時老師臉上的欣喜;看到離開頭山村時村民鼓勵的笑容;也看見了那雙淺淺亮亮的丹鳳眼…
“抬頭啊!懵了?”胳膊驟然被人大力一推,眼睛被粘著睜不開,人隨著有點失衡,付叔保用力繃緊雙腿,決不讓自己摔下。
“拍夠了沒?拍夠了便讓他滾蛋,越看越嘔心!”麥少把紅酒杯重重擱下,木頭般任人魚肉,一點也不好玩。
“夠了!夠了!哈哈!”八少按停手機錄影鍵。
付叔保猛力將臉上的東西撕走,也顧不了是痛還是癢,他死死的盯著麥少:“記得你說過的話!”
所有人像被他沉硬如石頭的嗓子震懾到,瞬間靜了下來。
麥少也滯了兩秒才回過神,他譏刺的勾起嘴角:“我麥少從來一諾千金。滾!”
付叔保按下關機鍵,發泄般大吼了幾聲望把屈結煩躁噴出,他勒令自己要冷靜,緩了幾分鐘,他騰地撐起轉出了雜物間。
走遍了炊煙閣的每個角落也找不到付叔保,彭杰垂頭喪氣地走回包間。
江陽在外面轉了幾圈找不到人,無功而還。
付叔保手機關機,發信息又不回,阿香擱下手機無奈搖頭。
“貼子it部已經找人去刪,他們說零晨流量少,希望不會流傳太廣。”桐桐已聯系了it部同事幫忙。
蘇菲人如入了定,眼皮也沒抬一下。
江蹲在她跟前,憂心地問:“你沒事吧?“
蘇菲勉力扯扯嘴:“有事的應該是他吧?“她覺得自己也算道行到家,還能給出適當反應,只是她不自知自己的表情有多僵硬,臉色有多難看。
江陽的心一緊,叔保是傻子才會相信什么鉆男付保,他感覺不到菲菲對他是與別不同嗎?糊里糊涂只管埋頭去做,為我們能繼續比賽,為《鉆男》不被人搶去,叔保你個傻子,只想著去溫暖身邊的人,而你自己呢?被麥少欺壓的時候你覺冷嗎?心寒嗎?
江陽換了幾口氣來調整呼吸,他決定要把話說開:“野戰比賽后的第二晚,我已經答應了叔保不退選。”說完他便看著彭杰。
彭杰懵了一下:“意思…誒!那晚宵夜時江陽說了會繼續比賽,叔保是之后自己去找麥少?”
“嗯,他找麥少是因為想幫菲菲保住《鉆男》。”江陽說道。
蘇菲幽幽道:“我猜到了!”
“但他斷想不到麥少會把他迫到這份上。”彭杰剜了麥少一眼。
麥少低頭不語,一邊臉和嘴角已腫得老高。
“菲菲!他會不會回了你家?”阿香想起來。
蘇菲惘惘然搖頭,淺色眼珠閃動著無措不定的微光。
阿香腦子一轟,她從來沒見過蘇菲如此驚惶失措的樣子。
桐桐也覺驚訝,當機立斷的女強人突然變成了迷路的小女孩,沒了方向也沒了主意。
“那我們還不快去菲菲家找?”彭杰心大,心思沒其他人細膩,他只想盡快找到付叔保。
江陽暗自吐了囗氣:“讓菲菲自己回去找吧!”
“什么?”彭杰問完感到阿香拉拉自己的手,他才有點搞明白現狀,不再吱聲。
“我送你上出租車,路上報平安,找到叔保馬上告訴我們。”江陽用溫暖的大掌拍拍蘇菲肩膀。
蘇菲愣愣點頭,跟上江陽,臨走前聽到麥少囗齒不清的喊:“替我對付叔保說句對不起!我等他找來我算帳。”
她只腳步微滯便轉出了包間。算帳有什么用?歷史能抹去嗎?傷了自尊能補回嗎?
炊煙閣門外有幾輛出租車在等,江陽知道送蘇菲上了車,這段無望的單戀便正式劃上句號,他是多么希望這段路永遠也走不完。
我明明說過就算菲菲喜歡的是叔保,我服,但為什么現在腳下如有千斤重,每步舉腳都十分艱難?
多遠的路也會走完,江陽把蘇菲送上出租車叮囑了幾句,推車門的手猶疑再三,終究把車門關上,他趴在車窗對蘇菲說:“幫我好好安慰我的好兄弟,替我說句對不起,也說聲謝謝。”
蘇菲眼睛抬起,里面空空洞洞,似是聽見,又像是聽不見,江陽努力揚起笑,喚司機開車。
望著出租車的尾燈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江陽心內的一盞燈也隨著熄滅。再見了我的女神!下次再見你便是我的弟妹,愿你們好好的,別枉了我一場心血去當配角,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