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的,明明他的同伴還在院子里,正艱難地婉拒著張家人的熱情,幾乎都要抵擋不住了。
見他靠在車邊抽煙,好像沒有看這邊,婁燕妮給自己打了打氣,努力當做之前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往路的另一邊站著,盡量不刻意地離對方遠一些。
可明明兩人隔著差不多兩臺車的距離,但婁燕妮還是感覺到那人氣勢的壓迫,心里有些別扭,不自覺得就往旁邊挪。
眼角余光不時掃過張家院門,暗罵秋果那臭丫頭沒有姐妹義氣,見了對象就把她給忘了。
其實韓凜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婁燕妮,打扮和昨天差不多,依舊兩條短麻花辮搭在肩膀兩邊,白襯衣換成了打補丁的勞動布工服,和昨天那身白襯衣一樣,洗得有些泛白,應該都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略微有些不合身。
長得并不像個農村姑娘,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眉眼清秀俊逸,一雙笑眼彎彎,身上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
以前韓凜認為他這輩子大概不會遇到喜歡的姑娘,到了實在拖不了的年紀,就由組織安排解決婚姻大事就好,反正都是湊和著過日子,對方是誰都無所謂。
別的他不能保證,對婚姻忠誠是絕對能做到的。
正好,最近組織上一直在為新提拔的青年軍官的終身問題而發愁,這些軍官個個是各個部隊最優秀的戰士,來自基層,個人問題一直等不到有效地解決。
聽說團里最近在組織相親會,從各事業單位征選了不少年輕優秀的女同志跟大家見面,這次征兵工作結束歸隊后,估計就要進行。
雖然不喜歡,他也沒排斥,一是老首長下了死命令,相親會必須看到他出現,軍令如山,不得臨陣脫逃。
再就是,這婚也到了要結的時候了,再不結家里的手就要伸過來了,比較由他們蠻橫地決定,他寧愿接受組織的安排。
不過,現在他大概要推翻之前的想法,昨天他就感受到了一次心臟被猛烈撞擊的感覺,再見到她,他已經可以確定,這是他中意的姑娘。
韓凜想事的時候,神情會格外有些嚴肅,眉頭習慣性會微微皺起,婁燕妮下意識地往遠挪了挪。
見小丫頭皺著眉頭往遠挪,擔心是煙味熏著了她,韓凜把煙頭給碾滅了,果然就見小丫頭眉頭舒展了不少,笑眼又重新彎起來。
相親會什么的就不必要,自己看上了,可算不得臨陣脫逃。
坐以待斃不是他的性格,他習慣了主動出擊,韓凜凝眉思索兩秒,就要抬步往婁燕妮那里去。
結果腳步還沒踏出去,就見小丫頭眉眼一亮,滿臉欣喜地往張家院門跑去,原來是她的同伴出來了。
“燕妮!”王秋果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地跑出來,提著的菜籃里已經裝了不少東西,兩條刀板大的鯽魚和一塊豬肉,都是她未來公婆讓她捎回去的,看得出來,王秋果未來婆家很看重她。
婁燕妮一走過來,王秋果就緊緊抓住她的手,這才轉身看向她對象,有些扭捏,“你別送我了,我和燕妮一塊回去。”
張柱子心里挺想送的,但兩位來家訪的首長還在呢,他暫時也走不開,點點頭讓她們先走,“那我過幾天再去看你。”
“嗯。”王秋果羞澀地點頭。
話剛說完,陳偉滿頭大汗地從院里出來,身后還跟著熱情留客的張家父母。
“連長,可以走了。”陳偉抹著汗快步從張家院子里出來,身上還沾著不少雞毛,這一路家訪過來,每次離開都像打仗一樣,熱情得要命,不是留飯就是要送雞送蛋,推都推不回去。
家訪其實就是一項流程,別說他們不收東西,就算真收不合格的照樣得刷下來。
張家這還算說得通道理的,說清楚了就沒硬塞,可也是真熱情,他都要抵抗不住了,得趕緊走才行。
還是他們連長的那張臉占便宜,臉一板生人勿近,你看哪家孩子家長敢往他們連長手里塞東西的,都是看著他面嫩往他塞,這一天下來,他手背都被雞爪子給拉了好幾條道子。
昨兒他就不該跟那些家伙瞎起哄,不然跟誰搭班也有個難兄難弟不是,尤其是老胡,比他還面善。
陳偉顧著撿身上的雞毛沒注意,再抬頭時,只見他們連長目光冰冷地看著他,這種眼神他只在訓練場上見過,頓時菊花一緊,下意識就立正稍息,雞毛飛到睫毛上也不敢眨眼睛。
走遠了幾步的婁燕妮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沒想到那人還是個連長呢,真厲害。
婁燕妮也不知道連長到底是多大的官,只知道以前外婆家村里有個連長,他只要一回家探親,村里就特別熱鬧,應該是很大的官了。
這一回頭,婁燕妮才發現他也在看自己,趕緊收回目光,不知道為什么心怦怦亂跳起來。
張柱子站在家門口,整個人還有些暈乎乎的找不著北。
“爹,媽,首長為啥要問我對象的事兒?”問題是問他對象就算了,怎么還問到和秋果同行的那姑娘頭上去了。
好在都是一個公社的,不是很熟也還認識,婁家的情況他也知道點兒,以前他跟婁燕妮的大哥以前還是中學同學呢。
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反正首長一發話,他腦子里就一片空白,啥也沒想全禿嚕嘴說出去了。
“問你對象啦?”張父摸出煙葉卷上,皺著眉頭想了挺久,“聽說是結過婚的不要,可你和秋果還只是處對象呢,應該沒影響。”
有沒有影響誰也說不準,畢竟招兵都是有數的,萬一因為這刷下來孩子得多冤,張父心里沒底,平時一卷就成的煙卷,卷了也一會也沒卷好,干脆不卷了一拍大腿,“我去找生產隊長問問情況。”
“爹,我跟你去問去。”張柱子趕緊麻溜跟上,一邊跟他爹嘀咕,“爹,反正當兵去不去我都沒啥,您可千萬不能干出悔婚的事。”
張父心里正著急呢,聞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爹是那心里沒數的人?”
張柱子嘿嘿一笑,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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