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聽著那個熟悉的卻又有些陌生的聲音,慢慢和腦海里那個陰測測的威脅母親的聲音漸漸的重合在一起,他的身體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今天冒出的這些記憶,好像也不全是假的……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身體因為憤怒而有些顫抖,他知道老頭心機很深沉,可沒想到,老頭還有這樣一面,說他是個老實八交的農民誰會相信啊!
還有母親……
他閉了閉眼睛,母親竟然為了他和這個人虛與委蛇受盡了侮辱……
他卻認賊作父這么多年,他今天還為了分出去而心里有著小小的羞愧……
他的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
突然“咔嚓”一聲響,讓他一下子從自責憤恨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是他剛才無意識的踩折了一根橫在房后壕溝上的木棍發出的聲響。
老頭說完話,楊偉東就委屈巴巴的在跟老頭訴苦,他倒是想跟楊衛國比,想比他出息氣死他,看他把自己打成啥樣了?
他不就是喝多了酒親了陶真真一口嗎?那是他喝多了呀,他怎么能那么狠?
還讓村里人出面把他媽都給氣病了,他以前咋不知道老三這么不是東西?枉他之前一心向著他,啥都替他說話,還替他借錢,替他撒謊,他就是這么報答自己的?
他全然忘了,是自己做錯事在先。
而楊偉東之前并沒有認真在聽老大說什么,此刻聽到木棍聲,他想也沒想的就要走出去,“爸,老大……”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的腳步又頓住了,楊老四詫異的聲音響起,“大冷的天咋在外面說話?爸,我媽咋樣了?好點了沒?”
老頭眼光有些陰沉的看了他一眼,“好多了。你咋從房后出來的?”
“噢,我上老五那了,那啥,爸,我和老五商量了,一會給我三哥送點糧食過去你看你們要不要也送點?”
老頭的眼光突然銳利的射向他但緊接著他耷拉下臉皮,好像剛才那要殺人的眼神不是他一樣“送點吧不管咋說我也把他養這么大,他不仁我不能不義。”
楊衛國聽了心里直冷笑這時候還要面子呢,不仁不義?
這屎帽子想扣到他頭上?美得他吧!
楊老四有些驚訝:“爸啥不仁不義的你說啥呢?這不是昨天老大惹得禍事嗎?你不說老大怨我三哥干啥?爸,我跟你說,這也就是我三哥吧,仁義要換了我我不給他兩刀都是輕的。”
“啪”一聲,楊老四臉上挨了一巴掌。
他頭歪了片刻才正過來,面帶笑容道:“昨晚上我媽就因為老大這畜生給了我一個耳光,今天爸你又打我。在你們的眼里心里,我這個兒子怕是連老大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是吧?”
他說著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他突然指著楊老大,朝著老頭低吼道:“可我沒干那些不要臉的事我沒干那畜生才會干的事……”
“啪”又是一聲。
楊老四的頭歪向另一邊。
他保持原樣好幾秒才呵呵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往后退了兩步看著老頭:“爸,你是我爸你打我我只能受著可是我還是要說他就是個畜生,他讓我媽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他不畜生是啥?你們就護著他吧,我看你們能護他到啥時候。”
他說著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屋門被他關得砰砰作響,老頭氣得對著門罵了句“不孝子”。
被打斷了,老頭沒好氣的要回屋,看著緊跟在自己后面的大兒子,他也沒再有耐心,“跟著我干啥?有那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把他們兩口子壓服下去!”他背著手罵道:“沒用的東西!一個個的盡讓我操心了。”
他也使勁一甩門砰的關上,把楊偉東關到了門外。
“你操啥心了?這么多年也沒見你管過我們……”楊老大嘀咕著也回自己屋了。
楊衛國站在房后,牙花子都咬木了,老頭那猙獰的逼迫母親的一幕幕在腦海里像放電影似的閃過,他的牙交不由自主的咬得咯咯作響。
回到家,楊衛國就一頭倒在炕上,陶真真只有早上睡了一會兒,正睡得香,聽到砰的一聲嚇了一跳,抬眼就看到丫丫圍著楊衛國急得直轉,“媽媽,爸爸摔倒了。”
楊衛國半趴在炕上,半條腿耷拉在炕上,她嚇得過去扒拉他,“衛國,你醒醒,衛國,你怎么了?”
摸著他的頭,才發覺燙人,這是發燒了。
她趕緊把人往炕上弄,連拉帶拽的,丫丫在旁邊想要幫忙卻幫不上急得團團轉,她就支使小丫頭,“去添塊柴禾去,會添嗎?別燙著。”
丫丫趕緊往外跑,“我會添,我天天幫四嬸干活,我干得可好呢!”
她把人弄上炕,解開他的棉襖扣子,伸手往他前胸伸去,身上也燙得厲害,可家里什么都沒有,更別提藥了。
現在要去鄉衛院的話,這么遠得趕牛車,得找人得借牛車,這么一折騰一個小時能到就不錯了。
還是得先降溫。
她出去舀了一盆溫水,然后拿毛巾給他物理降溫,想到昨晚上王玲給孩子的酒精降溫,也顧不上科不科學了,招呼丫丫“看好爸爸,媽媽去找四叔”,就趕緊往外跑。
楊老四聽說三哥發燒,趕緊拿了瓶白酒,這還是準備初三回老丈人家買的酒。
“這好么秧的咋還燒上了呢?早上不挺好的嗎?”
陶真真不知道楊衛國突然冒出來的那些記憶,她猜測著可能是昨晚上那一股火攻出來,再加上今天出去凍著了。
楊老四聽了不由的怒火中燒:“都是那害人的楊老大!”自打昨晚的事,他連大哥都不叫了。
他才沒有這樣的大哥呢!
到了家,丫丫站在地上哇哇大哭,“丫丫別哭,媽媽回來了,爸爸馬上不好了啊”陶真真抱起丫丫,讓楊老四給他三哥搓酒。
“爸爸怎么叫也不醒……”小丫頭抽抽答答的說。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啊”陶真真哄著她,一只手去摸楊衛國得額頭,皺起眉“怎么這么燙?老四,不行我給你三哥搓酒,你去借隊里的牛車送我們去衛生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