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五一直等到晚上,楊洋都已經要睡覺了,楊衛國夫妻倆還沒有回來。
“楊洋,你先去睡,我再等會,等不著人我今晚不走了。”
楊洋還挺精神的,不過到點了必須得睡覺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那小叔你自己去你屋睡啊,我先睡了。”
楊老五打著呵欠揮著手:“不用管我……”他們夫妻每次來都會住的房間,也算是客房,被褥啥都有。
到了半夜,這夫妻二人終于回來了。
“可真心大,把孩子就這么扔家里這么晚才回來。”他心里嘀咕著,聽到院里說話聲迎了出去。
“哥,嫂子,你們可算回來了。”
“老五,啥時候回來的?怎么?找我們有事啊?”陶真真扶著楊衛國,埋怨道:“還不怨你哥,喝起酒來沒數,看看,又喝多了吧!來,幫我把他扶房間里,有啥話等一會啊,得讓他趕緊睡覺,他明天一早還得趕火車。”
楊老五腳下一頓,看向楊衛國的目光有些糾結:“出差還是?”
“出差。去南方,這一去估計得半年。這不,大常他們幾個非說要給他送行,看這喝的。”
“幾點的火車?”不知道一大早把楊老先生領來時間夠不夠用?
“早上八點的。怎么?你這事得找你哥?”
“啊……”楊老五將楊衛國扶到床上,幫他換了衣服,看嫂子忙里忙外的給他擦臉擦手擦腳,心里盤算著怎么說這事?
“我哥不能晚走幾天嗎?”
“不行,那邊著急。”陶真真幫楊衛國擦好,給他蓋上被,去把毛巾洗出來晾上,然后擦了手過去客廳坐下,“說吧,到底什么事把你難為成這樣?”
“到也不是難為,就是沒想到我哥他明天一早就走,這事就有些不太好辦。”楊老五撓了撓頭,“這趕的可真是寸!”
陶真真催他:“快點說,不說我也要去睡不管了。”
“是這樣的,那天我們早上正要去趕火車,鄉里的張副鄉長帶了好多人,還有三輛車去家里……”
陶真真點著頭表示聽到了,他攤攤手:“他們是陪著一位歸國華僑來的……”
陶真真的身體不自覺的繃緊,“華僑?”
“是。”
“華僑去你家干什么?”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有時候她自己都納悶,怎么就那么敏銳,每次猜測的都**不離十。
楊家能有什么人在國外?
楊家上下幾代人都是貧農,那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可要說,在誰身上可能會出現變故,除了楊衛國的母親,就是他那個據說死了的爹。
沒人親眼見過,就有可能不是真的。
那個戰亂的年代,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
所以楊老五這么一說,她立刻就聯想到了楊衛國的父親身上。
“是位老先生,姓楊,是我爸的弟弟,我的三叔,也就是我哥的爸爸。”楊老五把話說完又嘆了口氣,“三叔一心想來回來見我哥,今天我們剛下火車他就要來,被我們給勸住了,說是歇一天明天再來,沒想到……”
“嫂子,要不讓我哥晚走個一兩天吧,這畢竟父子第一次見面……”
“確定是你三叔,你哥的父親?”
“那還能有假?老太太、二叔二嬸,還有些親戚,老人,那都是認識我三叔的。”
陶真真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或驚喜的表現,楊老五納悶:“你不為我哥高興啊?”
“有啥好高興的?你三嬸受苦的時候他在哪?你三哥差點餓死的時候他又在哪?現在你三哥都四十歲出頭的人了,你覺得他還會在乎這所謂的父愛的嗎?你不覺得遲了點嗎?”
“可……你以前不是說過,不管到啥時候家里有爸有媽,還有家回嗎?”
“那是說別人。就你三哥這種情況,突然一個死了的人不僅活著,還相隔四十年跑回來認兒子,你說……”陶真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說沒說為什么會讓衛國的母親一個人回到家鄉?他反而去了國外?還有,他在國外成沒成家?”
她就沒聽說有哪個跑到國外的人還會惦記家里的妻兒而終生未娶的。
楊老五把楊老先生的話和她說了,“……那年代你想想,要不是有誤會,能這樣以為對方死了嗎?你不知道,三叔在三嬸墳前面坐了大半天,說過多少回他對不住三嬸。聽到衛國哥這么有出息,激動的都落淚了……”
陶真真打斷他的話:“那個楊清平多大了?他的父親多大?比你哥是大是小?差幾歲?”
楊老五愣了下,“我沒問。”
陶真真看他不解,“如果是之前,我也會為他高興。誤會的事,陰差陽錯那個年代也是無奈的。可之前咱們不是挖出你三嬸留下的遺物嗎?對了,這事你說了沒?”
“沒有,我和四哥說好了,除非我哥自己往外說。”
陶真真點了點頭,“那里面有本日記,你哥看了以后有些激動,他以前還會提幾句自己的父親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人,自打那以后,他說他只有母親沒有父親,而母親死了他只有我們了。”
這話里的意思就耐人尋味了。
楊老五臉色變了變,“那,那我都答應明天帶他來了……”
“這樣吧,明天我去賓館見他。你哥反正也沒時間,認不認的,以后再說吧!”
楊老五又撓了撓頭,“這樣,不好吧?”
“聽你嫂子的。這沒什么不好的。”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楊老五嚇了一跳,“哥,你醒了?”
“嗯,出來上廁所,聽到了你們的話。”楊衛國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徑直走進來倒了一杯水喝了,然后才說:“我沒有父親!其實,真真你都沒必要去見他。”
“可是,哥,三叔是真不知道有你,要不然他早就……”
“那個年代,即便知道了他能怎么樣?”楊衛國淡淡的道:“何況,他又不是只有我媽一個老婆。”
楊老五趕緊解釋:“應該是去了國外才娶的吧?”
“我媽早進門不過兩個月,他就有了這位二太太。”楊衛國聲音非常冷淡,“拋下我媽恐怕也是早有預謀,因為我媽那時候已經失去了價值。要不是我外公外婆因為他死了,她肚子里有了我無家可歸,也不會去他老家……”
不去他老家就不會遇上楊老頭,就不會受到那些侮辱……
想到這,楊衛國身上散發的的寒意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