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家走出不遠,韓明月就按耐不住的對甄語道:“今天你回答錢老師問題時撒謊了!”
甄語沉默。
韓明月等不來她的回答,又追問道:“你為什么要撒謊?你小姑姑從沒來過你家……”
“夠了!”甄語沉聲輕喝道。
一陣難堪的沉默充斥在二人之間。
又走出一段路后,甄語才輕聲說道:“我撒謊自然有我的原因,只是現在不方便告訴你。”
韓明月幽幽地問道:“就像你不方便告訴錢老師一樣嗎?”
“恩。”
聽到甄語肯定的回答,韓明月的問話脫口而出,“那你為什么不干脆也跟我撒個謊!?”
甄語又是沉默。
良久。
在離二人各自歸家的岔路口幾步遠處,她突然站定。
韓明月跟著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女孩。
身前的女孩子目光清澈明亮,她語氣淡淡地道:“我不想騙你,也永遠不會騙你。”
韓明月有些呆傻,怔怔的看著她。
為什么對他說這些?她……
韓明月正胡思亂想之際,女孩卻已轉身向甄家的方向走去,風中若有似無的飄來一句,“等我們長大了…”
后面的話被風吹散,他沒有聽清,但也沒什么關系了。
韓明月滿面笑容的走向通往韓家的岔路,心中突然多了份對未來的期待。
且先背道而行。
當跋山涉水走過一半路程,兩個人便會在命運的另一側半圓上越靠越近。
周一一早到校,教室中爐火正旺。
今天是第一天取暖,爐子中的火是班主任曹老師升的。
明天開始,就要由學生們輪流負責了。
上周五的時候,曹老師已經通知同學們取消午休了。
每年都是從這一天開始,整個學校晚上放學的時間都被提前。
東北的冬天天黑得特別早,為了不讓學生們貪黑回家,學校每天中午只給學生們留半小時吃飯時間。
學校有食堂,住宿的同學們一直都在那兒吃。
走讀的學生為了省錢或者吃不習慣,就會自帶午飯。
甄語一到教室,先將自己拎的兩捆柴送去班級角落并告知班長一聲。
然后才將自己的鐵飯盒摞在了火爐上,比較靠近自己座位的地方。
“小語你帶的什么飯呀?”錢多多一邊起身給甄語讓座,一邊問道。
“米飯。”
“噗嗤”身后傳來傅宇的噴笑聲,錢多多回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瞪我干嘛?又不是我懟你!”傅宇被瞪立即炸毛。
“誰讓你笑我的!”錢多多也不甘示弱。
自從有了一起撿柴的情誼,錢多多與傅宇也熟悉了起來,這兩人都愛在嘴上逞強,經常犟得甄語頭疼。
“停!”
錢多多聽到甄語輕喝,立即閉上嘴巴轉身坐正。
不要問她為何這么聽話,她身不由已呀…
不聽話甄語就不跟她共享午飯,為了一口吃的,她也是蠻拼的了。
傅宇就不同了,他使勁兒踹了甄語的凳子一腳。
強調道:“本來就是你懟的她!”
自從甄語天天盤頭,他連個抓小辮子的機會都木有了!
現在除了踹凳子,拿甄語一點兒轍都沒有。
甄語沒理他,踹凳子她又不會少塊肉,這小子典型的越理越賽臉,冷著他就對了。
傅語又蹬了兩腳,見甄語實在無趣,轉頭和同桌咬耳朵去了。
天氣漸冷,第二節課的大課間,升完國旗就解散了。
甄語早幾天就帶上了口罩帽子圍脖手套,前世她因為年紀小什么都不懂,初一這年冬天便把手腳都給凍傷了。
她血液流速慢,手腳一年四季寒涼,住宿時天還不冷,很多東西都沒有帶到宿舍。
直到手腳漸癢才發覺,再保暖已經來不及了。
滿手滿腳的凍瘡,手指頭腫的像一根根胡蘿卜,又痛又癢。
腳不但腫癢,還裂口子出血,折騰得她死去活來。
腳癢時上課都坐不安穩,又不能在教室中脫了鞋去撓,那滋味……
教室和宿舍都取了暖,手腳越是暖和,癢得越是厲害。
無奈之下她只得跑去求助韓父。
治倒是治好了,但一不注意就會復發。
甄語那時還是個真正的孩子,哪里知道何時應該注意?
于是初中那幾年的冬天,她的生活一直被凍瘡所困擾。
重來一世,甄語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何況凍瘡好了之后她才發現,她的手指骨節變得又粗又黑,再不復從前纖長。
后世常講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前世的凍瘡,令甄語的雙手幾近毀容。
一聽解散二字,甄語就想往教室的方向走。
今生今世,她一秒鐘都不愿意在戶外多呆。
結果才抬腿就被人拉住了。
“小語,陪我上廁所吧!”錢多多一臉諂媚,犯著女人的通病。
“不去。”甄語對于結伴上廁所一點也不感冒。
“求你了!陪我去一趟吧!”錢多多不肯放棄,抓著甄語左搖右晃,墨墨跡跡……
“去!”甄語敗下陣來。
錢多多蹦著高兒,扯住甄語就跑,“快走”
甄語快步跟上了她。
憋得慌你倒是趕緊去啊!怎么還有功夫墨跡我呢?你也不怕尿褲子了
可能是有些同學的飯盒蓋子不嚴,經過兩個小時的烘烤,第三節課一開始是醬香味兒的。
只是不知道是醬茄子還是醬的什么……
后來滿教室飄的香味兒已經令人分辨不出都有哪些菜品,但班里的同學們都有種置身食堂的錯覺。
許是曹老師也被勾引的講不下去課了,后半節課畫風突變,改為了小測驗。
但甄語猜想,更可能是同學們被香味兒勾引的神思不屬,曹老師才決定扔張卷子令大家冷靜冷靜。
下課鈴一響,曹老師就宣布收卷。
抱著卷子臨走前,曹老師留下一句話,“所有人!明天都找塊布把飯盒兒包起來!”
所有人:“……”
最后一節課是體育課。
甄語包裹嚴實的跟著同學們一起慢跑。
冬季的體育課,對甄語來說就等同于受罪。
盡管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但她并不喜歡冬天。
現在寒風還不大,只是會吹得鼻涕拉瞎。
等到真正的冬天來臨,那風跟刀子似的,刮得人頭疼。
跑上一小段兒,你會覺得鼻腔火辣辣,肺子里好似都掛滿了冰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