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元旦如期而至。
七點半，各班列隊前往食堂。
當然了，甄語和王猛不在班級的隊伍之中。
作為主持人，二人都是一到校就直接去食堂做準備了。
食堂里通著暖氣片，算不上冷，也談不上多熱乎，甄語在高領毛衣里套了背心和秋衣，穿的一點都不少。
此刻正披著棉外套和王猛以及音樂老師一起，站在舞臺一側，等待學生們入場。
食堂的雙開門被拉開后，黑黑的人頭開始涌動，甄語舉目望去，全是生面孔。
想到一會兒要在這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主持，甄語心里也有些毛毛的。
不停的給自己打著氣——就當是公司年會上臺做總結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八點整，歌詠比賽正式開始。
先是開場白，然后是校領導講話，然后各班的節目便輪番登場。
整場比賽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甄語的英文詩朗誦排在最后壓軸，終于輪到她的節目時，甄語的嗓音都已經沙啞了。
朗誦完她還不能直接下臺，還需要配合王猛一起說完結束語。
下臺前的一鞠躬，甄語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句話來。
感覺身體被掏空……
校領導上臺大聲宣布道：“下午全校放假！明天正常上課！各班帶回后自行解散。”
既沒有現場評分，也不會當場公布比賽結果。
四營學校像是這種活動的最終得獎情況，多數都是直接一張大紅紙寫好了，貼在房山頭兒的黑板報處。
學生們就會自行去圍觀。
小伙伴們匯合后一起往家走，白雪挽著甄語的胳膊將她好一頓猛夸。
“小語你今天太棒啦！主持的太棒啦！好像春晚的主持人啊！”
甄語心累嗓子也累，一點兒也不想說話。
她不說話沒關系，因為身邊有一個捧臭腳的。
甄彥脖子昂得老高地道：“那是！也不看是誰的妹妹！我老妹兒最厲害了！”
白雪連忙附和道：“對對對！小語不光最厲害！小語還最漂亮！”
“就是！我妹最漂亮！”
甄語累了一上午精神頭不足，又被二人的彩虹屁熏得五迷三倒，便失了平日的敏銳，沒有注意到韓家兄弟二人在眾人身后搞的小動作。
韓驕陽幾次張嘴想說話，都被韓明月低聲喝止了，氣得他跟在眾人身后又是咬牙又是瞪眼。
傅宇夾在彩虹屁收發組和韓家兄弟中間，也一改往日的多嘴多舌，好幾次欲言又止。
路程不長，眾人如往日一般道別分開，各自回家吃午飯。
其實元旦下午放假的事情老師們一早就通知了，因為這涉及到中午不帶飯。
所以各家大人都給孩子們在家中留了午飯。
甄語一進屋就直奔水壺而去，咕咚咕咚連灌了兩大杯下肚，方才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老妹兒你咋渴成這樣了啊？”甄彥許久不曾見妹妹有過如此急切粗魯的舉動，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
“嗨！別提了！我怕比賽中間跑廁所，就沒敢多喝水！嗓子干也只是抿一小口潤潤喉，結果就渴成現在這樣了！”
甄彥撓了撓頭，“那你這個主持人當得可真夠慘的！你歇會兒吧！我去端飯。”
甄語在炕上坐了一會兒，去上了個廁所，洗完手進屋，甄彥已經吃上了。
二人吃完午飯無事可做，甄彥便跑去找傅宇玩了。
甄語一個人在家看著書等韓明月，結果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
“老妹兒你在家啊！屋里沒開燈，我還以為你找韓明月去了呢！”
“啊？”甄語被燈光晃了一下眼，才驚覺一個下午已經過去了，而韓明月沒來。
“也許他今天有事要做吧。”甄語心下暗咐。
如果有人問，“你沒事吧？”
不管有事沒事，一般人都會答：“我沒事。”
如果有人問，“你有事嗎？”
一般被問的人都會答：“恩，有點兒事。”
韓明月其實沒什么事，但他又確實有事。
中國話的博大精深，此刻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韓家兄弟剛和眾人分別，韓驕陽就陰陽怪氣地道：“爛土豆子可不抗夸，一夸就該掉渣兒了！”
“驕陽！”韓明月沉著臉喝道。
“哥！你都不生氣嗎？甄語她，”
“我相信她沒有！”
“你騙我！你要是真相信她，你還能黑著個臉？”
話音一落，韓明月臉更黑了。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將心里糾結的事情說給了弟弟聽。
“小語雖然否認了，但是王猛始終沒有正面回應過。我們班……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那是真的。”
韓驕陽聽后一蹦三尺，“揍他！”
韓明月橫了弟弟一眼，“少找事兒！”
“那你說怎么辦？”
韓明月掏出鑰匙開門，沒有回應弟弟的問話，怎么辦？他如果知道怎么辦現在還至于這么生氣嗎！
一個下午，韓明月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聽著客廳隱隱約約傳來的電視聲響，思索著辟謠的辦法。
想來想去都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么讓王猛主動否認，要么，向老師告狀。
第二天，從早自習開始，韓明月就在找尋單獨約見王猛的時機。
結果直到第三節課課間，王猛才去上廁所。
韓明月跟著去了，在廁所不遠處等他出來。
“王猛！”
“啊？”
“過來一下，我找你有點兒事。”韓明月等王猛走近，帶著他往操場中間走去。
“啥事兒啊？”王猛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跟了過去。
雖然他成績也還不錯，但是跟韓明月這種尖子生肯定比不了，大家不在一個圈兒里玩耍，沒什么交集。
大冬天的，操場上沒什么人，韓明月也就不繞彎子了。
“王猛，有件事情想找你出面澄清一下。”韓明月的態度不卑不亢。
“澄清？”王猛先是一怔，隨即一下便明白過來，“甄語？你和她什么關系？”
“我們兩家關系挺好的。”韓明月的回答很籠統，給人很大的聯想空間，至少王猛就想的有點多。
是因為，班里傳的跟真的似的，他看不過眼了？
還是因為……甄語不方便親自出面，派他來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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