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人趕緊安排人去把柳豆棵換回來。

對著何小西恭維著：“還是村長知道豆棵。”

還不忘自夸：“我們家豆棵看青，比老虎都強，拴個老虎在那里還有打盹的時候，我們家豆棵可不會打盹。”

因為何小西對豆棵照顧有加，今生柳家人對他并不像前世那樣輕慢。

或許柳家人對于豆棵，并不能單純的以輕慢二字就一語概之。前世豆棵的悲劇說起來要更復雜得多。

對于任何一個家庭來說，有一個像豆棵這樣無論再撫養多少年都沒法獨立生活，沒法對自己的人生負責的孩子，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這種沉重不僅僅是責任問題，還有更深層的心理負擔。

就好像是一個人在黑夜里行走，心里是存著希望的。因為到了時間，黎明就會來臨，光明就會降臨人間。

可是豆棵對于柳家人卻是永夜。時光對于他是靜止的，無論再過多少年都不會有改變。

當兄弟姐妹都成家立業，離開家庭組織了自己的小家。當父母漸漸老去，照顧自己都沒有余力。

豆棵這樣的情況，是家里每一個人背負不起卻有擺脫不了的負重。

如果不想一直背著這樣的重擔下去，走到生命盡頭，就只能把他放在角落里遺忘。

沒有承擔過這種負重的人，永遠也理解不了他們的心里和身體上的壓力。這并不是責任，親情和道德的約束就有能力一直承受。

所以這里面沒有誰對誰錯。

或許前世何小西知道豆棵突然殞命的時候還會憤懣。活了一輩子，看多了這世間的悲喜，就能理解各自的無可奈何。

因為有了人去替換，豆棵很快就回來了。

今生的豆科，鼻子下面那一塊潰瘍被陸擁軍使計給治好了。后頭也沒有再犯。雖然表情呆呆的，但是面容清秀。

這兩年人們的生活水平急轉直下。大多數人身上穿的衣裳，比前來相親的女孩也就稍微好那么一丁點。

走在大街上的人，就算不是衣衫襤褸，也都破破爛爛。有些人家的孩子，男孩子都十一二歲了還光屁股到處跑的也不鮮見。

就算是女孩兒，能有一縷布遮住重點部位也算是好的了。

不過這里是水洞村，豆棵是何小西特別關照的人。

何小西給柳家人都安排了工作。不看僧面看佛面，柳家看在何小西的面子上，吃穿用度上也會緊著他先來。

雖然豆棵是臨時被抓來相親，并沒有特意換上喝茶吃喜酒的衣裳，也沒有丟臉面。

一身合體的衣裳，腳上穿著青布鞋。大家都穿著草鞋的年代，有一雙布鞋作為日常穿著也足見豆棵在家里的地位。

柳豆棵一進門就看到了何小西。

因為智力一直停留在低齡段，整個人就跟個孩子似的。這樣的人不會阿諛奉承，思想單純。更能分辨善惡。

誰對他好不好？是發自內心的，還是只做表面功夫？他心里都清楚的很。

“擁軍媳婦你怎么來了？”豆棵看到何小西很高興，上前跟何小西打招呼。

在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來一塊花生餅。遞到何小西手里：“給你吃。”

花生餅并不是花生做的餅，也不是花生做的餅干。而是花生榨油后剩下的下腳料。

正常的年月里，花生餅和豆餅這些東西是當做飼料喂豬養牲畜的。這個年月卻是果腹的好東西。

何小西接過花生餅，就看到上頭一排的牙印。應該是豆科沒舍得吃完省下來的。

豆棵就長個吃心眼，總能找到別人找不到的吃食。

不過能從他手里拿到食物，也算是何小西臉大了。

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何小西。所以何小西也不愿意喧賓奪主。說了幾句閑話，就把主場交給今天相親的兩個人。

水洞村的適齡青年，在婚姻市場上很受歡迎。

不僅周邊村子的姑娘，削尖了腦袋想要嫁過來。城里的姑娘也愿意嫁給水洞村的小伙子。

像這位叫夏小芬的姑娘，因為初來此地，大家不知道她的根底，大多數人不愿意跟她這樣的結親。

想在水洞村安定下來，就只能往條件差的人里去選擇了。

真到了攸關生死的地步，尊嚴和良知都可以出賣，更何況婚姻？

所以何小西并不會看不起她。

夏小芬孤身一人，并沒有親人。所謂的相看，就是讓她看看真實的情況，顯示并沒有騙婚。

答應了就好好過日子，別拿受騙上當當借口反悔。

說起來這位夏小芬，也是水洞村在河南岸建的那些收容乞討人員的房屋的受益人之一。

那年水災之后，何陸兩家在河道里撿了許多樹木。捐出來一部分在河南岸建了一個大院子。還建了幾間屋子。

這些屋子平日就提供給流落到此地的乞討人員，作為臨時的落腳地。

夏小芬孤身在外。一個漂亮的姑娘家，在野地里過夜或是在人家屋檐下過夜，都十分危險。

機緣巧合下知道水洞村這里有房屋可以過夜，還有人員負責管理，安全能夠保障。就來到了這里。

聰明漂亮的姑娘，難免心氣就高。只是已經淪落到如此地步，再高的心氣也枉然。就算是云端的天仙，也得腳踏實地了。

讓夏小芬嫁一個人品有瑕疵的人，她還真是心有不甘。

之所以選中柳豆棵，是因為柳豆棵雖然傻，但是不會有其它毛病。

說白了，柳豆棵就是她的一個跳板。

夏小芬打定主意，最多跟著柳豆棵把最艱難的這兩年過了，一旦時局好轉她還是要走的。

柳豆棵傻也有傻的好處。

懵懵懂懂的柳豆棵，對于男女情事必定是不懂的。

如果運氣好的話，她應該能一直保持黃花處子的身子。等她回到家鄉，就能夠把這一段經歷當成一個不太美好的夢。

夢醒了，還是可以重新開始正常的人生。

傻乎乎的豆棵也知道男子長大了，就需要娶個媳婦回家來。

柳四嫂拿他調侃道：“豆棵，這個就是你媳婦，往后得疼媳婦啊！”

柳豆棵很鄭重的點頭：“嗯，我四哥冬天給你暖被窩，我以后也跟四哥學，給我媳婦暖被窩。”

人群中傳來哄堂大笑。潑辣如柳四嫂，也被柳豆棵的無意之語說得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