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寧可讓兒女們恨自己
訥敏并不意外雁姬會否認,這種事兒她不否認,那才是奇怪呢,她也不意外雁姬會將弄出“萬壽無疆”的事兒攬到自己身上,畢竟從面兒來看,能保全一個內大臣的父親,對她的一雙兒女要更為重要,而且努達海二十年沒納妾的經歷,肯定也讓她對這個夫君感情篤深,縱然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二十年的夫妻情意也不可能會就此一下子就抵消了。
只可惜,當一個男人心已經不在你這兒了的時候,你的兒女是不是還能得到他的寵護和愛惜也就是一個未知數了,“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這民間的話,話不精,理卻是實的,雁姬現在可能還沒有這種認識,訥敏要做的就是,讓她有這個認識。
淡淡的看著雁姬,訥敏語氣平靜的說道,“我還是那句話,這事兒有沒有,你明白,我也明白,你可別忘了,那端親王府格格的身邊,可是有內務府派去的嬤嬤在,你不會認為她們的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聾的吧?她們會不直接將這些事吵嚷出來,你又認為她們是在顧慮什么?若不是這里面關系著皇家宗室的名聲,你覺得你們那宅第,現在還能這般安穩嗎?你那一雙兒女,還能象現在這般天真不曉事的快活著嗎?”
“四福金明鑒,這事兒與奴才的一雙兒女,沒有半點關系。”雁姬忙又磕頭,心下對新月的怨恨更深了,縱然是自家夫君一時昏了頭,卻也是她不檢點勾引在先,在父母家人罹患大難的時候,她居然還能有心思對一個男人情之所鐘、心之所系,也虧得她有臉將這話說得出口?這端親王府生個女兒不知好好教導,卻禍害到自己家里來,讓自己好好的夫君接連犯下大錯,甚至還要波及到自己的兒女,雁姬又焉能不恨?
“他塔喇夫人,你不是小孩子了,經過的或是聽過、看過的事兒應該也不少了,”訥敏的聲音和表情還是平靜的,“皇家在處置這等事兒的時候,會去考慮你那一雙兒女有關還是無關嗎?更何況,他們真的與此事沒有半點關系嗎?與在孝期內的格格出去騎馬游樂,有你的兒女吧?開口閉口在眾人面前直接叫格格的閨名,也是你的兒女所為吧?至于你兒子對格格存著什么樣的心思,你女兒又是如何在其中幫忙,就不用我再仔細說了吧?”
“四福金明鑒,”雁姬面色更加蒼白了,又連著磕了好幾個頭,“奴才的一雙兒女因為憐惜世子和格格失去親人,一心想去撫平憂傷,行止上或有失當愈矩之處,但奴才可以拿性命擔保,他們對世子和格格絕無輕侮之心。”
“你也不要總叫我明鑒,我也沒權力明鑒什么,”訥敏看著雁姬,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今天宣老夫人和你進宮來的人,更用不著明鑒,因為該知道的,她們都知道了,之所以會是我先跟你談,這其中之意,聰慧如你,想想應該就會明白。”
雁姬心思正亂,還真有些想不明白,只愣愣的看著訥敏。
“你起來吧,”訥敏又輕嘆了一聲,“這么跪來跪去的,咱們話也不好說,你且坐下來,也不用管我的身份,咱們只做是親戚之間的交談。”
雁姬忙說道,“奴才不敢。”
“現在沒多少時候來給你說敢不敢了,更沒有時候來讓咱們先熟稔,”訥敏搖搖頭,“坐吧,你坐下了,我下面的話才好說。”
“奴才謝四福金恩典。”雁姬再沖訥敏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在原來的椅子上坐下。
“我沒什么恩典,只是有些話想跟你說說,至于對與不對的,還要由你自己去評斷,”訥敏看著雁姬問道,“若是我估計的沒錯兒,今天即使沒宣你進宮,你自己恐怕也會打算遞牌子了吧?”
“奴才惶恐。”雁姬低著頭說道。
“沒什么可惶恐的,”訥敏微微一嘆,“為家人免禍,為自己親人打算,這是人之常情,尤其是你之前還要以一已之身來承擔罪責,更是苦心一片。說實話,在沒知道咱們有這樣一層關系之前,或多或少聽了你們家里做出的那些事兒,我是很有惱意的,現在我雖沒女兒,可我們爺還有親妹子在呢,這眼瞅著過兩三年就要指婚了,可不能容愛新覺羅家的女孩壞了名聲,會宣你們進宮,自然是要切責、申斥、處罰的,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得知了你與我大嫂的關系,于是這才有了咱們先行見面的談話,在我認為,這是給你們的一個機會,只不知他塔喇夫人認為如何?”
“四福金的恩德,奴才們自是感激萬分,”雁姬忙欠身行禮道,“您有什么教誨,奴才們一定謹遵。”
“不是教誨,只是談話,”訥敏搖了搖頭,“就這些個事兒,咱們各自說說自己的看法,你先說吧。”
“在四福金面前,”雁姬斂身說道,“哪有奴才先說話的份兒。”
“你就說吧,”訥敏語氣中帶著些堅決的對雁姬說道,“留給咱們談話的時候并不多,就別在推來讓去上浪費工夫了。”
“那奴才就謹遵四福金之命了,”雁姬又再欠身對訥敏行了一禮,然后拿捏著語氣和字句說道,“奴才家中能得皇太后和皇上信任,奉養端親王世子和格格,雖行止上有不謹不當之處,但對世子和格格的恭敬和關愛之心卻是分毫不敢失的,世子年幼,能得皇上恩典,在宮中課讀,奴才等自是為他歡喜,只是格格芳齡已至碧玉,等到了除服時候,就是桃李年華了。當然,奴才也知道,在孝期內指婚于禮不合,但為著格格的終身著想,奴才原是想著,或許可以懇請皇太后為格格先內定個人選”
訥敏對雁姬的主意,心下很有些不以為然,但面上還是略做了沉吟著,才開口說道,“你的這個想法,也未嘗不是一個主意,但你也說了,這不是指婚,而只是私下里的內定,之前身份的上下,地位的高低,家中的老少,年齡的相異,都沒能攔住他們,你真的覺得只一個私下里的內定,就能讓他們有所收斂嗎?”
“這”雁姬想到那天晚上望月小筑里兩人深情相望,也不禁猶豫了。
“更何況,”訥敏又接著說道,“你得了這樣的消息回去,就不怕你的兒女們猛然之下,難以接受,從而會對你這個額涅有所怨懟嗎?”
孫嬤嬤和錢嬤嬤進宮來,并不只是講了她們的所見所聞,還將她們這些日子所打探出來的事情也一并說了,其中就包括,內大臣努達海的那一雙兒女是如何為端親王府的格格所吸引的,一個心生愛慕,一個以姐妹相待,恨不能傾其所有,只求能使格格展顏,那勁頭可是比對他們的母親要熱切得多了。
當然,倒也不能因此就說雁姬的這一雙兒女對母親不孝,或是將母親的地位擺得還不如個外人重,畢竟格格是客人,是自家得了皇太后和皇上的旨意奉養的,他們又一心想讓格格未來也成為自己的家人,所以殷勤些、親密些、關懷些,也是有緣由的,可也正是因為有想讓格格當未來家人的這個緣由在,雁姬若是真帶了格格被內定給其他人的宮中之意回去,這兩兄妹怕是一時未必能接受得了。
從嬤嬤們描述的這兩兄妹的性情來看,他們是讓雁姬溺愛得過于單純了,有些任性,有些不曉事,凡事只看表面,卻不去究其內里,而凡事都被雁姬打點得妥妥當當,一切順遂的經歷,又讓他們對突如其來的打擊缺乏一定的承受能力,當知道這個打擊是來自于他們額涅的主意時,還真是難保他們不會在心里有什么不滿之意。
而聽到訥敏這樣問話的雁姬,卻很受震動,她的態度雖然一直恭謹,但卻并不認為四福金真能理解自己現在的心情,畢竟四福金的年齡跟自家女兒可是差不多的,縱是多學了許多規矩,多知道許多禮法,氣度上更是連自己都有所不及,但閱歷上總是要差一些的,而身為皇子的福金,又生活在宮中這樣禮儀規矩森嚴的地方,于情之一道上,只怕也不可能有太深的體味。
卻不想四福金真就能一下抓住了自己最看重的要點之一,再想想她已經給四阿哥生下了大阿哥,雁姬在心底里喟嘆著,也只有做了母親的人,才能體會到自己的這個心思了,于是苦笑著、無奈的說道,“四福金這話,真是說到奴才心里去了,只是奴才寧可讓他們恨奴才,也不舍得讓他們去恨他們的阿瑪。”
訥敏皺了皺眉,從嬤嬤們敘述的信息中,她是知道雁姬對內大臣努達海很有感情的,不只是自己一切皆順從他的意思,還教育得一雙兒女對自己阿瑪欽佩敬重不已,可是她卻不知道雁姬居然會如此糊涂,什么叫寧可讓兒女們恨自己,也不舍得讓他們去恨他們的阿瑪?兒女是什么?在內大臣努大海犯下大錯,眼見著還不知道會落得如何結果的時候,兒女是雁姬最后的依靠,也是她最先要保的人,她讓兒女恨了她,那她的話,她的安排,兒女又怎么可能會去聽去照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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