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老百姓大多還是淳樸善良的,雖然那幾個跟著劉雯一起嘴碎的婦人隱隱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可看周琦和劉雯都很坦然的模樣,也根本沒懷疑到她們有啥壞心思。
幾個女人坐在院子里吐槽,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才紛紛散去,各回各家開始給家里人燒菜做飯。
白霆一直躲在陰暗的角落。
他雖然對家里的事兒向來不干預,可這就不代表他傻。
“大嫂明顯是別有心思,她對張云秀同志有敵意?”白毛崽嚴肅著一張毛茸茸的臉,心里暗道,“在信上,大嫂可從來沒說過張云秀同志哪里有不對的。”
很快,便到了中午。
八月的淮香縣城正處于炎熱期間,在工廠上班的工人們就跟學校放學似得,人頭涌動。
白盛等人抹著額頭的汗水回到家中,一口氣喝了老大一盅水,“瑪德,這天差點把老子熱死了!庫房那邊簡直就跟個大蒸籠似得,沒把老子蒸熟咯!”
白盛是紡織廠那邊的機械維修工,等于半個技術工種,干了好幾年升到了三級,每個月都能拿7塊9毛八的工資,收入都能比得上縣城那些人了。閃舞
所以白盛在家里的地位也超乎尋常。
當然了,以前白霆在部隊是副團長,一個月也有近70塊錢的津貼,再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獎勵和干其他活兒能湊個百把塊錢寄回來,白家這一大家子的日子一直比別家日子過的紅火,是羨慕也羨慕不來的。
“老大回來啦?”白老太太臉上掛著笑容,從自個兒柜子里掏出一個軍用罐頭出來打開,“老大,這是老三戰友寄過來的,可是好東西呢!”
白盛大大咧咧的拿著雙筷子開始吃,一邊吃一邊嘆道:“也算他們有心了,老三這一死,咱家損失多大啊!我還準備去買輛自行車呢,現在倒好,老三死了連個自行車票也不知道跑哪兒才能找到!”
劉雯一聽到這話就忍不住抱怨:“老三也真是的,他就不能先把這自行車票的事兒給解決了再去打仗嗎?他那些戰友也是,咱家現在就缺一輛自行車呢,真有心咋不知道送張自行車票回來?”
“人都死了,說這些有啥用?”老太太即便是聽到兒媳婦這般埋怨死去的兒子居然也不生氣,反而問道:“對了,你說老三是不是真的給張云秀偷偷寄了錢?要不然她哪來的錢去租房住?”
“我覺得沒準呢!”劉雯哼了聲,不屑的說道:“媽,我看老三也沒您說的那么聽話,要不然張云秀能有錢去租房子?我可不信老張家的人有錢。”
白老太太臉色頓時陰下來,沉聲道:“我就說那騷蹄子怎么突然就有底氣跟咱們吵架呢,這要是手頭有錢那就對了!”
“媽,您跟爸真的打算就讓張云秀把咱們白家的孫女帶走啊?”劉雯眼珠子轉了轉,“那可是叔唯一的血脈呢!”
白老太太皺皺眉,忽然走到門口左右瞧了瞧,確定沒人偷聽才壓低聲音道:“什么血脈啊?那個賠錢貨跟咱們白家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劉雯瞪大眼睛,“不,不會吧?”
難道張云秀在老三還活著的時候就在外頭有野男人了?!
雖然心里頭看不上張云秀,可劉雯從心底還是相信以張云秀那樣的膽子是絕對不敢做出讓老三頭上發綠的齷齪事兒來的。
“今兒我也就跟你一個人說了。”老太太看了眼還在吃罐頭的大兒子,輕咳一聲:“老三又不是咱們白家的人。”
不,不是白家人?
劉雯難以置信的看向自己丈夫,發現白盛對這個消息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老三是以前有人放在咱家門口的。”白盛注意到媳婦兒的視線,覺得罐頭有些咸了,喝了一大口水才繼續夾肉吃,“本來咱爸媽是不想養這么個累贅的,但是說來也奇怪,老三被扔在咱家門口的時候旁邊還放著十來斤糧食。”
“所以為了十來斤糧食你們才養的叔子?”劉雯覺得有點不可能,養一個孩兒可不是十來斤糧食的事兒,她公婆的眼皮子也沒這么淺。
“這么說也是沒錯。”白盛瞥了眼自己老娘,吧唧吧唧嘴道,“這十來斤糧食可不是只有一次,而是每三天就會送到咱家門口,而且一送就送到了老三去部隊的時候。”
“可不是嘛!”老太太其實這么多年心頭也納悶的很,“每次送來的糧食都是細糧!要不是有那些糧食,咱家在那三年災荒的時候估計早就餓死了。”
“細糧?”劉雯壓下嗓子眼冒出來的驚呼聲,“三天送十斤的話,一個月最少也是一百斤細糧,有這么多糧食怎么可能還把叔子丟了啊?”
“這有錢人的生活咱們哪知道呢?”白盛嗤笑一聲,“一送送十幾年的細糧,咱們家能有今天可多虧當初養了老三,否則現在哪還有你的事兒啊!”
從一個只會哇哇啼哭的幼兒直到成人,明明遺棄了白霆卻又堅持送了十多年的糧食,還是細糧!
那遺棄白霆的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
“所以我們懷疑老三其實是那些黑五類生下的狗崽子!”白盛眼底帶著明顯的鄙夷,“咱們家不是沒想過找出那個送糧食的人,可偏偏這個人實在太會挑時間了,這么多年我們就沒瞧見過人影!藏得可不是一般的深。”
那些年只有那些曾經的有錢人才能三天兩頭的送細糧出來,白家人也不傻。
既然養個孩子還能得這么多糧食,那就當養了條狗唄,反正自家也不吃虧。
而且白霆那子還挺有出息,十六歲進了部隊,這些年可沒少往家里寄錢,也算是他們老白家的搖錢樹了。
“算了,反正老三現在人都死了,說那么多干啥呢!”白老爺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狐疑的揉揉自己的眼睛。
剛才他好像看見了一只白毛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