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梧桐花開

第十五章 做人難,生活不易

大舅媽叫夏麗一頓搶白,本還有一肚子的話卻憋了一字也說不出來。轉頭準備吩咐葉梧桐幾句,偏葉梧桐正拿兩眼瞪著她,看得她心里直發毛,這大外甥女自她爸媽離婚之后就有些邪性了。

“那桐桐,我還有事先走了,晚一點再找你媽。”大舅媽說著,從口袋里掏出兩根果丹皮:“這拿著。”

葉梧桐看了看,沒接。

“這孩子……”王菊一臉氣惱,將果丹皮放在桌子,轉身就走了。

看著大舅媽離開,葉梧桐思緒飄遠了。

前世在從小舅嘴里知道這一段事之后,葉梧桐也跟母親聊過。

母親說過,當初對大舅媽是真怨,可幾年世事沉浮之后,也怨不起來了。事情真說起來也不能完全怨大舅媽。

大舅媽市儈,她拿了好處為她那親戚說話,但總的來說她也只不過是介紹了一筆生意,反正蔬菜公司收菜的,那收誰的不是收啊。

中國本來就是一個人情社會,你方便幫我一把,我方便幫你一把,個中撐點面子,拿點小好處,這在哪一個時期都是常態。

母親只怪她自己當時太輕信人,再加上連續的下鄉加班,母親有些倦怠了,那批菜只是粗粗的掃了一眼就裝車了,回來就直接送往各單位食堂,結果那批菜全是爛心的,幾個單位不干,直接將事情捅到了蔬菜公司經理部,事情鬧大了,最后母親把所有的責任扛了下來。

真正應該對這批菜負責的人是大舅媽的那個親戚,那個生產隊長。

可即便是面對這個生產隊長,母親最后也恨不起來。

這個年代,在經濟體制上,老的固化,貧困的人很難找到出路。新的體制卻還在震蕩之中,意識形態也很混亂,每個人就好象困在繭里的蛹,要么在一片黑暗之中找不到出路,要么就是咬破繭,破繭成蝶。

那個生產隊長就是一個想咬破繭的人。當時的農村,分田到戶激發了大家的生產熱情,但整體還是窮,生產隊長是一個有想法的人,他一次從收音機上聽到大棚疏菜的種植,于是他就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第一次試種,他成功了。于是他在隊里推廣,他的想法很簡單,要帶著隊里的人找到一條致富之路。

可大棚蔬菜這東西對于這個他們來說實在是太新奇的玩意了,接下來種菜的過程出現了一個很普遍的問題,爛心,外表好好的,菜心卻爛了。

面對著大批這樣的蔬菜,那不亞于天塌下來了,隊里的人承擔不起這樣的損失,便是生產隊長他也承擔不起。最終咬著牙決定賣,便宜賣,當然爛心的事情得瞞著的,所以才有這一次的蔬菜事件。

事發后,那生產隊長也不否認,可他賠償不了,菜農也賠償不了,那時候城里不富裕,農村卻比城里更窮,有些種菜的農民家里就沒一身沒補丁的衣服。他們能怎么賠?

那生產隊長帶著人在家門口給母親磕頭道歉,一眾粗布破衣的農民漢子哭的涕淚縱橫。母親還能怎么著?

最終母親都看淡了,葉梧桐也不是真怨著大舅媽不放,只是如今事情再臨,有些如鯁在喉。

“麗啊,江寄紅呢?”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提著一塑料袋干筍過來。

“爸。”宋明月見到他,歡快的跳下板凳。原來是宋明月的爸爸。

“去找主任申請調崗了,你找她干什么啊?”夏麗沉著臉道。

“這是昨天老鄉送的干筍,她落車上忘拿了,我給她帶了過來。對了,這里還有點大筒骨,肉案那邊多的也沒人拿,我拿了些過來正好咱家一半,分她家一半,這東西燉湯好的很。”宋爸爸道,又問:“江寄紅好好的怎么要調崗?”

“嘿,她為什么調崗我怎么知道?”夏麗說著,一挑眉一把揪著宋大民的衣領,拉他進了工作間:“我說宋大民啊,我覺得你這心思不對啊,早上我過來讓你順道送我一下你不干,這會兒巴巴的給人送筒骨,送干筍,你這打的什么心思啊?”

“你胡說什么,怎么說話這么沒普,你不是說一會兒要去領糧油嗎?糧油證你拿了嗎?”宋大民瞪著眼。

夏麗一摸口袋:“呀,我忘在桌上了。”

“我給你拿來了,路過車隊那邊,司機老吳讓我把江寄紅落在車上的干筍拿來我能不理?至于這筒骨,我拿的多,家里一時又吃不完,分點給寄紅,人現在有難處,大家一起上班的,不能這么沒人情味兒吧?”宋大民從口袋里拿出糧油證“啪”的一聲丟在桌子上,又沒好氣的搖頭:“你說你都什么思想?”

“什么我什么思想啊,正常人的思想,你跟江寄紅兩人孤男寡女的一車上山下鄉的,這會兒又巴巴的給她送東西,我能不多想嗎?”夏麗瞪著眼。

“你……這種話你也說的出?車上還有司機呢,再說了我是第一天跟江寄紅搭檔上山下鄉的啊,以前你怎么不說啊。”

“那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以前她沒離婚,現在她離婚了,你以后給我避著她一點……”夏麗忿忿的道。

“你……我懶的跟你說。”宋大民覺得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葉梧桐此時兩手握著拳,工作間兩夫妻的話聽得人出火,但人家夫妻關在工作間里說話,再加上又是這種事情,葉梧桐還真沒法沖進去理論。這畢竟是上班的地方,這種話若是傳出去,不管母親多無辜都會招惹閑話。

葉梧桐突然覺得,或許前世母親那么快再嫁,生活所迫是一個原因,這方面未嘗不是另一個原因。

八十年代不象九十年代以及兩千年后,那時候離婚是一個正常現象,合則聚不合則散,而這年代,離婚還是十分敏感,引人側目的。

做人難,生活不易。

“你媽媽是壞人,勾引我爸爸。”宋明月兩眼冒火的瞪著葉梧桐。

葉梧桐一瞪眼,猛的站了起來,二話不說沖上前用勁一推,宋明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嘿,你這孩子怎么打人啊?”聽到響動,夏麗和宋大民沖了出來。

“桐桐,怎么回事啊?”江寄紅這時也回來了,見著宋明月在一邊抹淚,女兒繃著一張臉。

葉梧桐冷冷的掃了宋大民和夏麗一眼,繃著臉不說話。夏麗和宋大民兩人有些尷尬,知道工作間沒什么隔音效果,只怕兩人剛才說的話都讓這孩子聽去了。

十一歲的孩子也是有些懂事了。

“沒什么,孩子玩鬧,沒事了。”宋大民連忙打著圓場。

江寄紅笑笑也沒再問,只是一手牽著葉梧桐的手,一手提著豬肉,又接過宋大民拿來的干筍,至于筒骨沒要了。

“夏麗,主任已經同意我換崗了,換崗的時間我休息兩天,今天我就先走了啊,正好早點回家給桐桐包餃子。”江寄紅道。

“好,是該休息休息,忙活了這么久。”夏麗有些悻悻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