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芬先是很嫌棄的,說道了大哥張建國這一家子,提到了大嫂馬桂花,和兩個年紀都不大的孩子,接下來就順著順序,挨個兒介紹了過來。
李桂芬瞅著沈月華貼心,對她就有幾分好感,說的時候便也將各家的性子和情況都大致介紹了下。
如此一番下來,等說道完了,也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李桂芬也是自己覺得口干的時候,才察覺自己居然說了這么久,就連她自己也是很意外的。
家里原本聚著的幾個男人,瞅著她們這話一時半會兒說不完,早就拿著鋤頭下地干活去了。
李桂芬知道她自己平日里性子急,再加上年紀大討人嫌,家里壓根兒沒人聽她嘮嗑。
今日說了這許久,可算是過了把聊天的癮。
再打眼去看沈月華,就見她聽了這半天,居然一點不耐煩的情緒都沒露,且這兩個時辰里也是端茶遞水,將她伺候的極為周到,李桂芬處著就覺得更歡喜了幾分。
心中也越加看中沈月華了。
上輩子也是如此,說起來,這婆媳二人也是天生投緣。
上輩子沈月華那么抵觸張家人,但是對著李桂芬這個婆婆,還是伺候的十分妥帖的。
雖然被其他的三個嫂嫂,暗地里嘲諷她說是拍馬屁,每次見著都要說閑話,但是沈月華是真的喜歡,這位胸中有溝壑的老人,這位對她如同親媽一般溫暖的婆婆。
說起沈月華的親媽韓畫扇,卻是對她極為不好的,沈月華從記事起,就沒受過韓畫扇的溫柔對待。
每次都覺得韓畫扇看著她的眼神,都是冰冷中的帶著絲絲寒意的。
她年紀小的時候不理解,學著哥哥姐姐往前湊了幾回,反而被親媽罵的更狠,她也就學乖了,平日里都躲著韓畫扇。
好在親爹沈棟梁對她不錯,有什么好東西都緊著她和弟弟,讓她不至于認為自己是撿來的孩子。
后來長大了,也知道原來是因為,當年親媽生她和弟弟的時候,傷了身子,之后沒辦法再生育。
她心中覺得愧疚,在面對韓畫扇的冷眼和咒罵的時候,也就多加忍讓。
直到韓畫扇幾年后再懷孕,生了弟弟妹妹,看著她的臉色才好看了幾分。
但是后來,在家里要派人去鄉下插隊的時候,韓畫扇還是二話沒說,就報上了她和弟弟的名字。
讓她和弟弟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被韓畫扇點名送去了鄉下插隊。
她知道之后,雖然心里難受了很久,但是也沒說半句怨言,收拾好行李就來了萬里之遙的鄉下。
沈月華之后再想起這件事,心中都有幾分惆悵。
說起來自下鄉插隊之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家里人。
與她關系最親近的雙生弟弟,也去了更遠的村子,現在制度管得嚴,他們也見不著面。
算起來真的再見面的話,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至少也是沈月華考上大學之后了。
沈月華不愿意多想家里的那檔子事,被大舅娘用五百塊錢彩禮賣掉的事情,她上輩子的時候不知道,這輩子就要好生琢磨一番了。
她轉而將注意力放在了張家人身上。
這張家的確是人多,一堆人名下來,就算是沈月華自問記性好,都有些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再加上現在也沒見著人,大嫂馬桂花帶著大哥家的兩個女娃,張婷蘭和張婷玉回了娘家,估計不到晚上飯點的時候是回不來的。
而現在也已經過了晌午,吃過午飯之后,二哥三哥一家子人,都出去地里忙活去了。
這陣子正是村里面農忙的時候,沈月華從初中畢業之后,也就是十五歲的年紀,就下鄉插隊。
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但是也在地里干活近三年,自然對這邊的情況極為清楚。
她想著,等到晚上的時候,再去二哥三哥那兒一趟。
將那些早就被歲月模糊掉的面孔,與今日知曉的名字對上號,接下來至少半年的時間,都是要和張家人好好相處的。
沈月華這么想著,在李桂芬慈愛的目光之下,便笑著說道:“還是咱們家里人多,我都有些記不住,還需的娘教我這個笨兒媳婦。”
李桂芬知道人家這是謙虛呢,村里人誰不知道沈月華啊。
不僅是因為人家在下鄉女知青之中,歲數最小長得最漂亮,也以為沈月華是個真正有才學且能活用的女娃,平日里也吃得了苦,倒是和一般的城里人有點子不同。
李桂芬往常總聽自家那老伴兒,說道村里的知青總鬧事兒,下意識的就對四兒子張建斌,娶了城里下鄉知青的媳婦兒感到不滿。
但是現在一想,倒是他們家賺了,這樣有才學能干活的女娃,自然要好好地留在家里。
再說了,這沈月華可是四兒子張建斌,花了五百塊錢彩禮娶回來的,且又是真心喜歡的,他們當然也要對沈月華好一點。
張建斌打小就主意正,去部隊當兵之后,每年也寄回來許多錢的,比一般當兵的工資還要多,寫信回來的時候就說是孝敬他們二老的。
李桂芬平日里也念著張建斌的孝順,現在張建斌去了部隊打仗,他們這兩個老的,連帶著家里人,就需要幫助張建斌留住這個媳婦兒。
李桂芬早上的時候還滿心不樂意的,但是現在對沈月華的印象卻極好,自然也就心甘情愿起來。
于是便體貼的說道:“四兒媳婦兒啊,你前些日子還在生病,身子骨還沒養好,今日倒是陪我這個老婆子,說了這么一堆話,你是個好的。”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拍了把大腿,說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下地干活去了。你先在家里養幾天,家里有的是干得了活的壯丁,你的那份活路,我一會兒就讓你大哥幾個人去幫忙干了,你在家里好生休息著,我走了。”
沈月華見她穿上鞋子就匆忙走了,房間里就剩下她一人,她提起來的精神到這時才放松了下來。
而之前的疲憊和酸軟也都襲了上來,沈月華也不再硬撐,轉身便回了新房,吃了藥躺床上睡了過去。
直到迷迷糊糊之間,聽到了敲門聲,沈月華才醒了過來。
她掀開被子,整了整衣服,困惑的問道:“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