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含玉的心情起起伏伏,上了馬車,看著趙賢又想起令她肉疼的一千兩黃金。
媚眼朝他瞪了一眼,又垂下不去看他。
“玉兒。”把她的手握在手心。
顏含玉一陣心軟,想想不就是銀子嗎?怎么這一世做起了生意之后就市儈了?
還有她剛才偷偷戲弄郡主的事,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他不會覺得她太淘氣?
要知道,她平時人前溫溫順順的,待人禮數周全,對人暗中下手,連她自己都覺得無恥。
“我剛才做了什么,你都知道?”她偷偷摸摸戲弄個人怎么覺得眾人皆知了?
“你放心,這事不會傳出去。”
趙賢每次都能算準她的心思。
顯然他是知道了,溫柔嫻靜的形象轟然倒塌。
“就算傳出去也無礙。”他又道,“我會護著你。”
想來想去,他跟郡主還是親戚,長公主是他的嫡姐。
可是趙賢卻是心向著她的,顏含玉心里沒感動是假的,看來不管她什么形象他都不會討厭就是了。
不在他跟前提這句話,顏含玉嬌聲問道,“干嘛給陳博源那么多?”
“本王收買一個狀元郎,千兩黃金還是要的。”趙賢低低道。
“啊?”顏含玉仰面觸到他的眼,后知后覺。
“你,原來,他……”這是要把陳博源收為己用的意思?
“陳博源任命鳳翔府觀察推官,被授大理司直。”
“鳳翔府推官?”顏含玉深思,瞬間了然,“齊王就在鳳翔府,陳博源卻任命為鳳翔府推官,皇上這一手安排真正是策無遺漏。”
推官除開封府推官是屬于從六品外,以下京府推官皆屬正八品,還有各州推官、節度推官、軍事推官屬于從八品官職。
雖說推官官職低,可是各京府各案公事必須經過推官簽署才能生效,實際牽掣當地的京府官員。
“陳縣公一向跟齊王走得近,皇上卻讓他的孫子在鳳翔府監視齊王!“顏含玉驚嘆,“還有大理司直,加任這個職位又有協助大理寺考察官員的責任,皇上如今正是想要打壓呆在鳳翔府的齊王?當然還有籠絡陳家的意思。”
“玉兒真聰明!”趙賢稱贊,“全都說對了。皇叔確有此意。”
“可是臨哥哥此時收買狀元郎,只怕會成為皇上的眼中釘,以后跟皇上豈不就是正面相抗?”
“這一天早晚會來。”
“你初入朝堂,我怕……”他初入朝堂,她還是擔心,如果遭朝中大臣彈劾,又有多少人庇護?
“不必擔心,我自有法子論辯。”趙賢望著她的目光溫柔,“相信我,我有把握。”
“臨哥哥手里的把握是什么?”她仰眉望著他,望盡他的眼眸。
趙賢目光一沉,才緩緩說,“父皇在世時曾收攏兵權,為避免藩鎮割據和宦官專權的一系列亂象,父皇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解除了一批手握重兵的節度使使將,對軍隊開始控制,文官武將互相牽掣。”
這一點顏含玉還是知道的,這一世她看的史書不少,這些都記得清楚,杯酒釋兵權,輕而易舉的就讓將領交出兵權,史書記載自古以來先帝還是第一例。
先帝登基為帝之后,設立中央禁軍,將各地精兵收歸京城禁軍管轄,同時規定,禁軍不再設置最高統帥,罷殿前都檢點,副都點檢及侍衛馬步軍正副各指揮使的職位,而且把禁軍兩司,殿前司和侍衛馬步軍司,分為三衙,即殿前司與侍衛馬軍司、侍衛步軍司,鼎足而立。
三衙的將領則用一些資歷較淺容易駕馭的人來擔任,且時常加以調動,這些將領雖統帥軍隊,而軍隊的調遣和移防等事則須聽命于樞密院同時,還實行,更戌法”,禁軍的駐屯地點,每隔幾年更調一次,而將領不隨之更動,使得,兵無常帥,帥無常師”,防止軍隊為將領所私有。
“父皇駕崩那年,曾與遼國開戰,因永成軍之功,使得出兵大軍反敗為勝,奪得相州。永成軍本來只是后備軍,因為戰功,又因為軍隊實力,父皇看重。調兵遣將需要虎符和圣旨,可永成軍自此成了特例,調兵需由我或二哥的私印才能出兵,就算沒有圣旨我和二哥也能調動兵馬。”
齊王曾跟她說過,因為趙賢手里有一支連皇帝都控制不了的軍隊,這才對他下狠手。
英年早逝的武功郡王趙銘,命運多桀的趙賢,竟然就是因為他們掌著兵權,就讓那個稱之為叔叔的人心有忌憚,遭致殺意!
顏含玉的聲音有些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只覺得趙賢手略微一抖,望著她的目光也緩緩澄明,“當年父皇離世的太快,我的年紀本來也小,二哥為了保護我,很多事都不跟我說。”
“皇叔登基之后,那年為收復燕云皇叔御駕親征,二哥隨軍前往,手書一封,請永成軍助戰,此一戰役,我軍直取易州、涿州,后來我軍圍攻幽州,意欲破幽州,然因軍隊損傷慘重,在攻幽州之戰中我軍大敗。而那個時候皇叔中箭,跟大軍失散。大軍歸京之后,都一直未有皇叔下落,當時齊王攝政決策國事,朝中一半人推齊王叔登基,一半人謀二哥臨位,卻也在朝中議論紛紛之時,皇叔回了宮……”
趙賢說的這事,顏含玉卻是突然記起來,那年她好像還不到五歲,就是她落水的那一年春天。
本以為自己都忘了幼時的事情,今天聽趙賢說竟然還能記得。
武功郡王正是在次年元宵沒的。
“永成軍是不是就是楊將軍統帥?”顏含玉問道。
“不是,楊將軍只是副將,永成軍副將兩個,一個姓楊,一個姓鄭,主將是曹老將軍。”
顏含玉才知道,曹老將軍在德州駐守,卻原來是領著永成軍嗎?
“楊將軍是副將,年前升楊將軍官職,原來是想牽掣主將?”
趙賢點頭。
“兵權不在君主手上掌控,皇帝賜婚,如今楚王娶曹老將軍的孫女,顯然就是有拉攏之意?”
趙賢又點頭。
顏含玉似乎明白了。
“如果臨哥哥娶了曹老將軍的孫女,對你豈不是更有益?”
“皇叔不會同意的。”
顏含玉半垂眼瞼,不去看他,卻聽那溫溫潤潤的聲音傳到耳邊,“再說我本來就無心。”
顏含玉還是不說話。
“玉兒,我只想娶你。”低淺溫潤的聲音似是轉了一個圈,來回在她耳邊回旋。
兒女私情跟朝堂權位之爭相比,顯然不足以相提并論。
顏含玉主動去握他的手,細軟的手收在那只骨節分明的指中。
趙賢一只手攔腰擁著,一只手攢著她的手。
心起層層漣漪。
每次靠著他,她心里都是說不出的平靜。
雖說有些事記不清了,可她對他的情意一絲未減。
他不離,她便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