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次日曹顒早早地起了。雖然上輩子慵懶的不行,但眼下他卻決定勤奮起來,鍛煉好身子骨是起碼的,否則怎么改變年輕早逝的命運。玳瑁與茶晶輪流在臥房值夜,昨晚輪到茶晶。曹顒雖不喜她性格潑辣,但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哪里會跟她計較,叫人準備了軟蹋給她。
曹顒醒時,天色微亮,茶晶睡得正熟。他輕手輕腳地拿了件衣服披上,又在外間找了塊帕子,想要洗臉,卻怎么也找不到臉盆。在外間炕上安置的玳瑁醒了,見曹顒站在地上,披了件衣服起身:“大爺,奴婢侍候您梳洗!”
“只幫我找到水盆就好,先擦擦臉,天色還早,別驚動了別人!”曹顒雖不愿意指使這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可沒有她的幫忙,還真不知水盆在哪兒。
玳瑁點頭應了,細細簌簌地穿好衣服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來半盆溫水,還有一小碟青鹽。
這青鹽,作用與牙膏相同,是漱口用的。曹顒接過了,看了玳瑁一眼,如此細心周到,哪里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洗臉漱口后,曹顒伸了伸胳膊,走了出去。玳瑁想要跟著侍候,被曹顒止住了。
內院各處,曹顒依稀記得,除了后花園子外,都是院子套院子的,并沒有空曠之處。到底該如何強身健體,他心里也沒章程,過去看小說中的男主要么“太極拳”,要么“五禽戲”的,都能夠混個小強的身體。可他對兩者的認知,僅僅知道練太極是手里握著個圓,五禽戲是模擬五種動物,但具體是什么動物,卻絲毫不記得。
站在荷花池邊,曹顒轉了轉自己的脖子,總不能白白起早,先繞著荷花池跑上三圈,做幾個俯臥撐再說。這樣想著,他就順著荷花池四周的石子路慢跑起來。
跑著跑著,曹顒的身子漸漸發熱,腳步越來越沉。
待到跑完一圈,曹顒已經是滿頭大汗,嘴巴里重重地喘著粗氣。他在心中哀嘆,這不過兩三百米啊,自己繼承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垃圾身體。不管心里如何想著,腳下又動了,既然已經定了目標,無論如何都要完成,這是曹顒的做人準則。
第二圈,曹顒只覺得腳像慣了鉛的重,一步一步。第三圈,他已經理會不到腳下,只是看著前面,大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完成三圈的目標,曹顒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地喘著,臉色煞白,好一會兒才轉為紅色。
待到氣息平順,曹顒翻身,雙手扶地,做起俯臥撐來。雖然前兩下倍感艱難,但是他咬牙切齒,硬是一下下地堅持到十個。
再起來時,曹顒雖然身上有些酸痛,但也覺得舒暢。
遠遠地看到各處炊煙升起,天色已經大亮了。花園門口,玳瑁不知何時來的,見了曹顒并沒追根問底,只是幫他整理整理衣服,讓他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老太君院子里的人陸續起了,亭子里丫鬟婆子穿梭著,見了曹顒都俯身問好。
回到房間,熱乎乎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妥當。不用想,定是玳瑁這個小丫鬟了。曹顒回頭看了她一眼,開口道:“謝謝!”
玳瑁微微一怔,低聲應道:“這是奴婢們應該做的,大爺快不要這樣說!”
“奴婢”、“奴婢”聽得曹顒很是刺耳,可卻沒有改造玳瑁的想法,也不會去給她灌輸“人人平等”的概念。在這個男子為尊的社會,那樣理想化的女子只是悲劇。
茶晶醒來時,曹顒已經洗完澡,穿戴整齊。她先是有幾分愧色,隨后不知為何生起氣來,冷眼看著玳瑁,嘴里嘟囔著:“就會裝乖賣巧,倒顯得你勤快!”
玳瑁不知該如何解釋,面上帶著幾分尷尬。曹顒不是“寶玉”,對丫鬟們憐惜,只是看在她們年紀小,卻不會嬌慣。玳瑁與茶晶,一個如同襲人般溫順,一個似晴雯般潑辣。溫順的還好,年紀還小,能夠有什么心機;潑辣的這個,如同跋扈的孩子,欺負小丫鬟,呵斥下等婆子們,擠兌玳瑁,卻只在曹顒與老太君面前乖巧,典型的勢力眼。
曹顒拉下臉:“誰在裝乖賣巧?誰顯得勤快!”
“大爺!”茶晶沒想到曹顒為玳瑁出頭,臉上閃出幾絲委屈,眼淚在眼圈里打轉。
玳瑁見兩人不痛快,忙開口道:“茶晶說笑罷了,大爺快去請安吧,西屋老太君已經起了!”
曹顒不愿意與小孩子計較,剛要轉身出去,見茶晶仍是不忿地瞪了玳瑁一眼,心中無語。自己可沒心情整日哄著小丫鬟,要想耳根子清凈,這個茶晶是不能夠留了。
萱瑞堂,西側間。
曹顒進去時,老太君坐在炕上,珊瑚舉著塊玻璃鏡子,在她身前侍候。紫晶托著個金鑲玉的福字簪,遞給珊瑚,由珊瑚給老太君簪上。老太君對著鏡子看了看,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老祖宗,孫兒給您請早安!”曹顒依照過去禮節,走到了老太君身前,甩了甩兩個小衣袖道。
見曹顒神清氣爽的,老太君臉色多了幾分喜色:“安!怎么起得這樣早?小小年紀的,多睡些才好!”
“孫兒想同老祖宗一起用早飯,然后去上學。”曹顒笑著答道。
老太君聽著前一句話還好,后一句話卻面現憂色,伸手拉著曹顒到炕邊坐下,哄勸道:“上學來回怪累的,待過兩日你父親請了師傅到家里再上可好?”
看來是兩個月前的綁架嚇破了老太君的膽子,曹顒雖感激她的關懷,卻不愿意被束縛在內院中,起碼上學堂還有出府的機會,因此裝模作樣道:“家里上課沒有同窗,學堂上,與同窗一起上課,功課學著不枯燥!”
老太君一向最寵溺曹顒的,見他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怎么忍心開口說出“不”字,只好道:“顒兒既然如此用功,就等我與你父親商議后再說!”
正說著,曹寅夫婦帶著劉萍到了。老太君昨晚聽曹寅說了曹顒出事的詳情,知道孫兒平安多虧一個小“恩人”,就吩咐曹寅今兒帶過來。
劉萍依照李氏教過的規矩,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個頭:“萍兒給老祖宗請安了!”
老太君見小姑娘乖巧懂事,很是喜歡,吩咐紫晶去取了一個珊瑚項圈做見面禮。因昨晚就同意曹寅收養她的建議,所以問曹寅道:“大名可起好了?”
曹寅回道:“選了‘頤’字,取‘貞吉’之意,母親看可使得!”
老太君笑道:“聽著好,取意也吉祥,就用這個大名吧!在叔伯姊妹中行三,以后就是咱們曹家的三小姐,待挑個好日子,擺上幾桌酒,喜慶喜慶!”說到這里,又問李氏:“三丫頭的院子可選了,離顏兒近些,姊妹兩個也好做伴兒!”
李氏回道:“選了春暖閣,與顏丫頭的云涌齋挨著!”
老太君點了點頭:“嗯,選得妥當,除了侍候的小丫鬟,妥當的嬤嬤也要選兩個,三丫頭還小呢!”
李氏應是,曹顒在旁聽得心動,忙上前道:“老祖宗好偏心!三妹妹比顒兒還小兩個月,都能夠有自己的院子,顒兒怎么沒有!”
曹寅只當兒子撒嬌,心中不快,沒等老太君發話,就呵斥道:“胡鬧,有這樣和老太君說話的嗎!”
老太君卻不領情,瞪了曹寅一眼后問曹顒:“顒兒想要自己的院子了?”
曹顒大力點了點頭:“孫兒這次去舅舅家長了見識,表哥們都是從自小就習騎射的。”說到這里,看了看曹寅道:“聽說父親也是如此,孫兒如今都七歲了,也想要習騎射和武術。老祖宗的院子沒地方跑馬!”
老太君與曹寅都覺得詫異,曹顒喜歡讀書是他們都知道的,何時又開始惦記習武的。心懷疑惑,老太君開口問道:“顒兒不是喜歡讀書嗎,怎么想起學騎射?不許調皮,快告訴祖母,是哪個混賬小子攛掇你的!”
曹顒心里翻了個白眼,曹家雖是旗人,信奉的卻是儒家正統,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心里雖鄙視,面上卻帶一本正經道:“孫兒喜歡讀書,卻不想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學文養性,習武修身,有何不可?”
聽到曹顒提到“手無縛雞之力”,老太君與曹寅都想到了之前被綁架之事。雖然曹寅對老太君隱瞞下曹顒斷腿失音之事,但老太君也隱隱打探到一些。原本以為孫兒自幼嬌慣,不知怎么向自己訴苦,但是他回來后卻提也不提此事。
眼下,聽曹顒這樣說,知道他將那么多苦楚都埋在心里,惹得老太君越發心疼,眼圈已經紅了,半點兒也舍不得逆了他的意思,連連點頭道:“文武雙xiu好,文武雙xiu好!”說完,指了指曹寅夫婦道:“你們給顒兒找個寬敞院子,要有地方跑馬的,再請兩位身手好的師傅,顒兒想學什么就學什么!”
曹寅目瞪口呆,內宅的院落都是小巧精致的,哪兒有跑馬的地方,看來要在前院收拾,在校場邊上開個院子。這樣想著,就在老太君面前說了。
老太君見曹顒睜著亮晶晶地眼睛、滿懷希翼地望著自己,就道:“前院就前院吧,寬敞些,只要顒兒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