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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次日,曹颙正趕上休沐,便去平郡王府探望姐姐姐夫。
曹佳氏去年十月添了位格格,月初百日,曹颙因隨扈,沒有趕上。
曹颙去時,訥爾蘇還沒有出來,聽說他來瞧姐姐與外甥女,立時臉上顯出幾分得意來:“小弟,你不曉得,我家大格格可招人稀罕了。
看了這么些王府里的小格格,還沒有這么可人愛的孩子。
訥爾蘇雖然已經有兩個嫡子、兩個庶子,但是這卻是頭一個女兒,怨不得他高興成這副模樣。
訥爾蘇夸了兩句,仍是意猶未盡,揮手叫管事,打發人往衙門去,就說晚些過去。
吩咐完后,恨不得要拉著曹颙走的模樣,美滋滋地道:“走,姐夫帶你瞧去!”
曹佳氏已經得了消息,曉得兄弟來了,正想打發人來前院相請。
見訥爾蘇穿戴整齊地進來,她忙起身,問道:“爺是拉下什么物什了?”說完,才看到曹颙跟在后頭進來。
“姐姐這些日子可還好?”曹颙近前見過。
曹佳氏仔細打量了曹颙兩眼,有些擔心道:“好不容易一冬天養得白凈些,怎么又黑了,這差事是不是辛苦?”
訥爾蘇見妻子如此,不由搖頭笑道:“颙弟都多大了,這都坐到堂官了,就你還拿他當孩子待!”
曹颙只是笑,看著姐姐,問道:“侄女呢?想是比滿月時,大了不少。
“才抱下去!”曹佳氏說著。
打發個丫鬟去傳過來。
少一時,抱著襁褓之中的小格格來了。
曹佳氏接過,抱在懷里,低下頭道:“福敏,是舅舅來了!”
訥爾蘇上前,從妻子手中接過女兒,滿臉笑意道:“寶貝女兒。
來,給你舅舅笑一個。
讓他瞧瞧咱地酒窩。
小格格許是困了,對于訥爾蘇的話,很是不配合,張著小嘴,打了個哈欠。
曹颙見侄女的模樣實在可愛,不由思量著,要是初瑜肚子里的也是女孩就好了。
曹佳氏見訥爾蘇對女兒愛不釋手的模樣。
笑著問道:“爺方才不是說衙門那邊約了人,怎地不著急過去?”
訥爾蘇聽了,這才想起來,依依不舍地將女兒遞還給妻子,對曹颙道:“颙弟先陪你姐姐說話兒,姐夫先往衙門去,要是今兒你無事,便等我回來吃酒。
曹颙道:“姐夫先忙去。
我今兒還有其他事,改日再喝酒。
訥爾蘇道:“既是如此,下回再說,咱們也不是外人,姐夫也就不跟你客套了。
”說完,又到曹佳氏身邊。
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蛋才走。
送丈夫出了門口后,曹佳氏見女兒困乏,便讓抱了去,姐弟兩個坐下說話。
“姐夫可是歡喜壞了,嘴巴都何不攏,可見是真稀罕閨女。
”曹颙見這西側間入眼之處,都是小孩的各種小玩意,問道:“這些,都是姐夫布置地?”
曹佳氏笑道:“可不是么。
自打去年太醫查出有喜,你姐夫便整日里念叨小格格。
又怕得了小阿哥失望。
不敢提前預備。
待福敏落地后。
他樂得跟魔障了似的,整日里就琢磨給女兒添點什么小玩意兒。
世人多重男輕女。
但是旗人因“八旗選秀”地緣故,許多家族的興衰榮辱都寄托在女兒身上,所以旗人家的女兒極其尊貴。
王府這邊兒不用選秀,訥爾蘇對女兒的這份歡喜則純粹是父愛之故。
曹颙拿起桌子上的小撥浪鼓,左右擺動了兩下,就聽到“扒拉扒拉”的聲音。
雖說它樣子同民間的撥浪鼓一樣,都是紅色木質鼓身,奶白色羊皮鼓面,但是做工極其精細,兩個小錘子竟是兩枚玉珠。
“女兒好,我也同初瑜說呢,要是這胎是個女兒,就是兒女雙全了。
”曹颙說道。
曹佳氏搖了搖頭,笑道:“小弟這是沒閨女呢,有了閨女就有你愁地。
”說到這里,不由捂了帕子笑:“你姐夫如今正愁著,萬一福敏被指到蒙古去怎么辦,這幾日還念叨著,若依我說啊,要不就求了恩典,將福敏指給天佑才好!就是不能留在京城,往蒙古去的話,也去給寶雅做媳婦。
寶雅去年生了個小王子,所以曹佳氏這般說。
姐弟兩個正說著閑話,就聽有婆子來報,道是有人送帖子過來,求見福晉。
曹佳氏看著拜貼,問道:“今兒又是她親自來的?”
那婆子回道:“正是如此呢,還帶了不少禮物登門。
曹佳氏思量了一回,叫了心腹侍女問琴去前院見客。
曹颙見對方是見曹佳氏的,曉得是女眷,沒有多問。
曹佳氏卻嘆了口氣,對曹颙道:“來的這個,說來小弟或許也認識,就是璧合樓楊家的女兒。
多年未見,月初她親自過來拜訪。
我想著是少年所交,便見了她一面,她的意思卻是想要靠著王府做助力。
她沒了男人,說話行止之間難掩輕佻,你姐夫又是個多情的,我便打發她回去了。
今日又來,不曉得是何緣故。
曹颙聽說來人是楊瑞雪,想著李鼎那邊地骯臟事,心里一陣膩煩。
只是有些話,不好當曹佳氏實話實說,他便在心里措辭,想著該如此勸姐姐遠著點兒楊瑞雪,省得名聲被其所累。
說話間,問琴已經回來了。
曹佳氏問道:“她說了什么?因何而來?”
問琴笑道:“還是老生常談呢,說想要同姑娘做生意。
鋪面本錢她那邊都投的,只是勞姑娘這邊尋兩個制宮花地師傅。
還說是五五分成。
真是逗死奴婢了。
看她收拾得也體體面面的,但是這一張嘴提到錢來,還真是使人覺得俗不可耐。
曹佳氏笑道:“她出身商賈之家,說話之間帶著算計也是常有的,只是她怎么想起王府這邊兒來了,當初大家雖說在機杼社有些情分,但是這都快過十來年了!”
問琴又道:“對了。
姑娘,她說要嫁人了。
日子定在下月,說到時候送帖子來給姑娘,要是姑娘能賞臉,那就是天大恩情了!”
“嫁人?”曹佳氏想著她上次來穿得衣裳,以為她孝期過了:“嫁什么人家,她可說了?”
“說是個京官,身上還帶著爵位!”問琴回道。
曹佳氏聽了。
微微皺眉,道:“就說我身子不舒泰,請她以后再來吧!”
問琴應聲下去,曹佳氏轉頭對曹颙道:“要是單她自己個兒,我還琢磨著念在舊日情分,打發兩個管事去瞧瞧,幫襯她一把。
要是她改嫁了京官,那就是不能招惹了。
省得給你姐夫添麻煩!”
曹颙在旁聽了,已經是愣住了。
楊瑞雪是李鼎的禁臠,就算李鼎死了,她還在是什剎海那邊地李家別院住著。
她要嫁人,是自己個兒愿意的,還是李煦安排的?這個人。
是不是李鼎在別院招待地官員中的?
曹颙還在疑惑,就聽曹佳氏道:“怎么也算是故人,到時候備份禮送過去,就是情分到了。
同是商賈出身,她實是比不得江文綺。
”說到這里,想起少年往事,如今已是三個孩子之母,也是有些唏噓。
“江文綺”,曹颙聽著這名字,心下一動。
問道:“姐姐說地可是六和錢莊的二小姐?”
曹佳氏點點頭。
道:“說的正是她,極是要強的一個人。
命卻是不好。
父母都沒了不說,沒過門兒男人也沒了。
當初在江寧那些人中,我瞧著她算是頂好的。
“姐姐,江家這位二小姐在京城呢。
聽說是被族人相迫,投奔到京城她舅舅這里,如今也要收拾鋪面做生意。
”曹颙道。
曹佳氏聽到前面還面露喜色,聽到后邊卻是皺眉道:“怎么一個兩個地,都要做生意?這京城地買賣是那么好做地,實是不曉得分寸。
身為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正道,這般拋頭露面實不妥當。
曹颙聽她對女子經商有偏見,便咽下想說地話,轉了話題。
八阿哥府,書房。
八阿哥面色深沉地坐在椅子上,眼里滿是陰霾,低聲道:“九弟,皇阿瑪怕是容不下我了!”
九阿哥摸了摸腦門,道:“這皇阿瑪到底在想什么?他都是過了甲子的人了,八哥這樣的賢阿哥不立,難道真要立弘皙那小子不成?”
八阿哥帶著幾分感觸道:“‘母憑子貴’、‘子憑母貴’,在皇阿瑪心里,誰也比不過元后,誰也比不過二哥。
就算二哥鬧得身敗名裂的下場,在皇阿瑪眼中,弘皙這個皇孫怕是比我們這些庶子要來得尊貴。
九阿哥聽了,“騰”地一聲,從座位上起身,道:“那可不行,八哥這邊兒使勁了這些年,怎么能叫那小子得了便宜去。
”說到這里,面上露出狠厲之色:“嘿嘿,實在不行,咱們就想個法子……”
八阿哥聽出九阿哥話中之意,忙擺手道:“九弟千萬不可妄動,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若是奪嫡之事真用這種手段有用,那大阿哥與二阿哥也不會有性命留著被圈起來生孩子。
九阿哥也曉得這委實是下下之策,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否則萬一敗露,只會適得其反。
八阿哥瞇了瞇眼,嘴角帶著一絲嘲諷,道:“就算是皇阿瑪屬意弘皙又如何,弘皙才二十一,受廢太子之累,眾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又有幾個不要命地敢往他身邊兒湊。
孤掌難鳴啊,他想要熬出頭,怎么也得三五年。
”說到這里,壓低了音量道:“皇阿瑪已經六十一了,說句誅心之言,誰能擔保還有幾個三五年。
已是傳出話來,皇阿瑪這次巡視河務,路上便病了幾日。
九阿哥聽了,不由瞪大眼睛,露出幾分喜色,問道:“這……這是真的?皇阿瑪上月底從暢春園出發時還好啊!”
八阿哥嘆了口氣道:“不止是年后,自打前年‘二廢太子’后,皇阿瑪就不如早年那般康健……”
暢春園,青溪書屋。
“哈哈哈!真真是朕的好兒子啊!”康熙坐在炕上,手里拿著傅爾丹送來的調查折子,怒極反笑:“就這般迫不及待,盼著朕早早駕崩么?”
屋子里的內侍早已打發出去,只有內大臣傅爾丹在。
事關天子家事,傅爾丹只能老老實實寫奏本,稟明太醫院那邊兒的調查詳情,卻是不好隨意評點。
康熙氣得身子直抖,使勁地將折子摔到傅爾丹面前,指著傅爾丹地鼻子道:“你說,你給朕說,那逆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
傅爾丹見康熙如此氣惱,忙屈膝跪下,道:“萬歲爺,許是其中有什么差池也備不住。
依奴才看,阿哥們應是曉得規矩禁忌,許是出于誠孝之心,只是場誤會罷了。
康熙冷哼了一聲,道:“你拍拍自己個兒的心,這話說出來,你信不信?朕還沒有老糊涂,分得出好賴來!”
傅爾丹聽了,不敢再言語。
屋子里一片靜寂,過了好一會兒,康熙才開口道:“聽說宗人府府丞李華之過年往老八府上送了重禮,哼哼……”說到這里,他從炕上起身,在地上走了兩步,問道:“奉天府府尹董弘毅口碑如何?”
傅爾丹雖然鮮少同外臣往來,但是因職責所在,經常關注百官動態,對這董弘毅也有所耳聞。
因此,他小心回道:“回萬歲爺的話,都說其是‘強項’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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