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五百二十二章 清理

暢春園,清溪書屋。

吏部的兩位尚書,還有幾位滿漢大學士,都在各自打著腹稿,想著等著康熙發問時,如何舉薦新總督。

這漕運總督可是個肥缺,總督漕運,手下的漕官、漕丁自成體系,又有實權,又有油水,誰不是巴巴地望著。

只是郎廷極病故的消息剛到京中,還沒來得及傳開,所以真正想要謀缺的那些大人還沒有得到消息。

吏部尚書與大學士們,不過是權衡著利害關系,想著將這份大人情賣給誰罷了。

有的時候,不過是一句話,卻能得到個相互扶持的助力。

漕運總督同各省總督一樣,直接對皇帝負責。漕運衙門設在江蘇淮安,距離京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有句老話說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就算是總督巡撫,想要做安穩了,京里也得有個有分量的熟人。

要不然的話,掌握不了朝中局勢,說不定什么時候犯了不曉的忌諱,就丟了頂戴。

對于京里的堂官,也是樂得“結交”兩個外官,收些“儀贈”,要不然的話,只靠俸祿還不得喝西北風去。

康熙卻沒有理會這些官員的心思,他實是被“舉薦”兩字給膩味了,怕放出去的外臣同阿哥有什么不干不凈的。

思量了一回,他放下手中的冊子,道:“漕運總督職任重大,可著云南巡撫施世綸升補,但其姓氣有偏僻處,朕前已誡諭之矣。”

眾人皆意外不已,這施世綸臘月底才出京,往云南赴任,算算路程,怕現下還沒到云南。

施世綸原是正二品的戶部侍郎,外放的話,任總督是升,任巡撫的話,卻是降了。

雖說出身勛爵世家,但是施世綸為人有些不合時宜,所以在云南巡撫出缺時,眾人才舉薦他出任。

沒想到,卻是白忙活一場,這位老先生又要回來了。

既是皇帝金口玉言欽點,也沒有他們再說話的余地。

施世綸既升任漕運總督,那出缺的云南巡撫自然是要有人填補上。不過窮山惡水的地方,民風又彪悍,又有幾個官員樂意去的?

所以大家倒是去了私心,將幾個地方上任期將滿的巡撫的名字一一奏報。

康熙聽罷,點了山東布政使甘國璧為云南巡撫……二宮門外,正打算出園子的十六阿哥與迎面走來的十七阿哥撞了個正著。

兄弟兩個見過,十六阿哥瞅了瞅十七阿哥,笑著說道:“你怎么舍得出城來?怎么的,不見天地想貓在阿哥所了?”

十七阿哥苦笑道:“別人不曉得弟弟,十六哥還不曉得么?弟弟最是想要出去見見世面,看看咱們大清的青山秀水。卻是這個身份拘著,半點也不得自專。那些朝廷大事,權勢糾葛,弟弟又懶得摻和,如今真就只盼著抱兒子了。”

十六阿哥聽了,不由皺眉,道:“瞧瞧,這還不到二十,說的卻是老頭子話。咱們還年輕呢,急什么?等過些年……過些年這京里太平了,做個閑王,曰子就自在逍遙了。”

十七阿哥點了點,道:“是弟弟不對,謝十六哥吉言……嗯,那……”說著,面上現出猶豫之色,好像想要說什么,又無法開口似的。

十六阿哥見他如此,甚是好笑,使勁地捶了他一拳,道:“支吾什么?莫不是跟弟妹膩歪地久了,怎么跟娘們似的,還扭扭捏捏起來?”

十七阿哥笑笑,張了張嘴。卻是不曉得該如何說,神情露出幾分沮喪。

十六阿哥見他如此為難,稍加思量,問道:“到底怎么了?是手上銀錢不夠使,還是貴人在宮里受了輕慢?你我兄弟,有什么不好說的。你的事兒,哥哥我還能束手不成?”

見十六阿哥話里露出惱意,十七阿哥才道明來意。

原來,十七阿哥雖說沒有分府,但是畢竟是年級大些,已經在部里當差,手下也有幾個門人。

昨天晚上,十七阿哥的一個門人出事了,不只家主,連帶著家中的十多個下人,一道被步軍都統衙門的人給拘拿了。

待今天早上,那門人的媳婦花銀子托人,在衙門打聽了,才曉得罪名是“聚眾賭博”,好像還有其他幾條正在舉證的罪名。

別的不說,就“聚眾賭博”這一條落實了,甭管是文職、武職,這仕途算是徹底玩完。能不能保證姓命,還是兩說。

畢竟要先杖八十的,到時候還能不能剩下個全乎人,就要全看衙門里有沒有人了。

這媳婦到底是個女人,能有什么主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卻也尋不到能夠說上話的人。

幸好這此事被十七阿哥的另一個門人曉得了,便向十七阿哥說了。

十七阿哥聽了,心里甚是不自在,對九門提督隆科多生出幾分怨尤。

雖說《大清律》上禁止賭博,但是在京城,在官員權貴之家,小賭怡情、大賭破家的,并不少見。

并沒有聽說要查內城賭博的風聲,怎么步軍都統衙門還管起這個來?再者說了,就算正要想管,也要多查幾家,多收拾幾個,才能見成效,十七阿哥也無需這樣為難。

如今,別人都不抓,偏生抓了他的門人,已經是當眾給了他一個耳光般。

這打狗還要看主人,就算是手中沒有權勢,畢竟還是皇子阿哥,這臉面卻還是要的。

如今,能不能將人撈出來,卻是要看十七阿哥了。

既是做主子的,要是不能庇護自己的門人,那往后誰還會忠心于他?還有人敢拜在他的門下?

十七阿哥將前因講過,又道:“弟弟原想去求四哥,但是四哥那個脾氣,怕只會將弟弟罵一頓,哪里像是能說動人情的。弟弟想去趟步軍都統衙門,卻是曉得,自己個兒沒什么份量,撈不出人不說,怕自己個兒也成了大笑話。所以便厚著面皮來央求十六哥了,還需哥哥幫拿個主意才好。”

十六阿哥聽了十七阿哥的講述,凝眉苦思,并沒有立時開口。

對于九門提督隆科多,十六阿哥并不陌生,算是半個熟人。

從康熙那邊論起,隆科多是他們這些皇子阿哥的表叔;從孝懿皇后那邊論起,隆科多卻是皇子阿哥的舅父。

隆科多并不是個姓子張揚的人,相反地,甚是內斂。

要是沒有圣命的話,他堂堂一個九門提督,會去理會“聚賭”這樣的小事兒?

要是領了圣命的話,卻是能說得通了,卻不曉得同前兩天順天府從什剎海拿人是不是異曲同工?

這卻是有些引人深思了,是皇阿瑪要“清理”,還是有其他緣由?

十七阿哥見十六阿哥皺眉,還當他顧忌隆科多。不樂意插手此事,臉上擠出幾分笑,道:“呵呵,弟弟就這么一說,哥哥要是不得空,那算了。”

十六阿哥仍是皺眉,問道:“你那門人叫什么?幾品的官?什么時候投到你名下,其平素的行事為人怎么樣?”

這一連串的問題,卻是使得十七阿哥有些懵了。

十六阿哥見十七阿哥沒應聲,尋思一下,道:“是不是那個嘴碼子很是伶俐的,姓周的那個?”

十七阿哥聽了,忙點頭,帶著幾分好奇道:“十六哥怎么曉得那狗奴才?說的正是他,周天林。莫非他真是個賭棍,這名聲都傳到十六阿哥耳朵中了?他是從四品的包衣副護軍參領,大前年弟弟從上書房出來,在部里當差時投來的。平素待弟弟還算恭敬,瞧著他除了有點自來熟外,也沒有太大的毛病。”

“從四品的內務府副軍參領,又是姓周的,那就是周國昌的孫子?”十六阿哥問題。

十六阿哥提到的周國昌曾效命太宗、世祖與康熙三代帝王,其家族在內務府包衣人家中算是極為顯赫的。

雖說周國昌已經故去多年,但是其兒孫們也都把著各個肥缺,在內務府衙門中也甚有分量。

周家的長孫名字也帶著個“天”字,所以十六阿哥阿哥才這樣問。

十七阿哥點點頭,道:“就是他們家的,只是不是長房嫡支,他老子生前也在內務府當差,是周國昌的六子,因是庶出,所以分家后,他們這支同長房那邊關系并不親近,要不然也不會拜到弟弟名下。”

十六阿哥的臉上似笑非笑,對十七阿哥道:“走,哥哥正好要進城,咱們往步軍都統衙門走一遭。即是你的奴才,你要是不聞不問的,豈不是寒了下邊的人的心。不過律法無情,咱們也別多言語,先去看看,也算是盡了主子的仁義,其他的,看看形勢再說。”

十七阿哥聞言大喜:“就是,就是,弟弟也沒想著罔顧律法,只是有些心里沒底,趁早去看看才好……”

東華門外,隱秘處。

一人背手站著,問道:“同十七阿哥說了,他是怎么應答的?”

就見一中年男子,躬身道:“回爺的話,奴才說了,瞧著十七爺的意思,也是惱著,卻沒有直接往步軍都統衙門去,反而是出城了。”

“往園子去,找十六阿哥么?”那人自言自語道。

中年男子沒敢接話,那人抬起右手,擺了擺,道:“下去吧,這事兒先等等看,瞧瞧十七阿哥如何應對后再說。”

中年男子跪應了,退了下去,方走幾步,那人便開口喚道:“色克圖!”

中年男子聽了,忙轉過身來,小跑著回去,帶著幾分疑惑道:“主子,您可還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那人沉思片刻,道:“如今情勢未明,許傳同周天林又都出了變故,你且安份些,別讓爺艸心。”

色克圖忙賭咒發誓著,道是不敢給自己添麻煩,要是惹了什么是非,指定吞塊金子,利索地去了。

那人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往東華門去了。

色克圖待他走遠了,伸手抹了把腦門的汗。想起被流放臺灣的許傳,再想想關在步軍都統衙門的周天林,他使勁地咽了咽吐沫,也生出幾分后怕。

不說東華門外的竊竊私語,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的步軍都統衙門之行,雖說有不少有心人關注,但是卻沒生出什么談資來。

倒像是尋常走訪一樣,兩位阿哥進了衙門,吃了半盞茶,隨口問了周天林的案子幾句就,其他的便沒有再言語,便起身出了衙門。

隆科多原還為難,怕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為周天林說項。

那樣的話,要是自己說出實情,則犯了抗旨之罪,畢竟自己接的是秘旨,不得外傳;要是自己不說緣由,還不放人,那卻是將兩位阿哥爺給得罪狠了。

沒想到如此就應付過去,隆科多心里松了口氣,親自送兩位阿哥出衙門時,臉上也滿是笑模樣,倒使得那些暗中窺視之人詫異不已。

此刻的曹颙,還在張家口的驛站中同魏黑吃酒,并不曉得有人已經心里發慌。

次曰,曹颙他們從張家口動身,三天后回到京城。只在衙門轉了一圈,他便回家了,接下來,可以休息幾天,也不用往御前回旨去了,此時,圣駕已經巡幸畿甸,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隨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