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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十六,曹颙不保準能否成行;若是初六。確實急了些。
到底是蔣堅的人生大事,曹颙也不好催的太離譜,便道:“月中也好,關于酒席花轎這些瑣事,便讓吳盛去安排,你只等著做新郎官就好。”
蔣堅入曹府數年,也不同曹颙外道,躬身抱拳道:“如此,學生就謝過大人了。”
曹頫在旁,見日子差不多定下,笑著道:“蔣先生既是定了佳期,這洞房之前,有頓酒卻不能不吃的。要不然,到時候露了怯,仔細新娘子不依。”
蔣堅見他笑得詭異,揚了揚眉毛,心思轉動之間,已經明白曹頫所指。
他素來清心寡欲,在男女之事上看得甚淡,因為要娶個少妻有些不好意思;對于其他女子,從沒有放在心上。聽了曹頫提及這個,他也不臊不惱,笑吟吟地回道:“五爺可是官身,學生就算要吃酒,也不敢當五爺作陪。五爺想要紅袖把盞,別拿學生做筏子,學生可背不起這黑鍋。”
“好你個老蔣,這是開了竅是不是?這還沒到正經開葷的時候,就先將爺甩到一旁,忒不厚道。”曹頫見他反過來打趣自己,哼了一聲道。
幾個人正說著話,就見曹元進來稟告:“老爺,十六爺同十七爺來了。”
眾人聽了,皆起身出迎。
剛邁出廳門沒幾步,就見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轉過影壁過來。
這彼此見過,而后曹颙將兩人迎進客廳。
曹颙望了眼座鐘,還不到未時:“兩位爺沒等四爺府上開席就出來了?”
十六阿哥點點頭,道:“你是出來的早,沒有瞧著,那邊鬧得正厲害,就算開席,怕也讓人食不下咽。我同十七弟借口要出城去南苑,先避了出來,又不能餓著肚子出城,便來你這里蹭飯。”
曹頫、蔣堅聽了,都覺得好奇。四阿哥向來不拘言笑,被稱為“冷面王爺”。哪個大著膽子,敢去他府上鬧?
曹颙上午拜了一次壽,回來時剛好見過隆科多,心里約莫大概就是那位李四兒引起的動靜。
“剛好有昌平莊子送來的新鮮菜蔬,記得十六爺最是愛吃菜心的,十七爺愛吃小蘿卜纓的,我這叫人吩咐廚房,叫人加上這兩道菜。”曹颙說道。
十六阿哥見曹颙岔開話,瞥了他一眼,道:“瞧著孚若的樣子,八成是猜到因何熱鬧了?”
曹颙苦笑道:“我回來時,剛好遇到佟府的馬車,隆大人有心讓我拜見家眷,我很是費勁才脫身。”
十六阿哥聽了,皺眉道:“瞧著他平素也是明白的,怎么在這女人身上就犯起糊涂來?幸好你推了,要不然,說不定就要有人遷怒到你頭上。”
曹颙暗自思量,這能往王府拜壽的皇子皇孫,論起來都是隆科多的晚輩。長幼有序一條,就不會有人冒著忤逆尊親的名聲。與隆科多硬碰硬。
其他宗室諸王中,只有莊親王與簡親王身份最高,這兩個一個愛財,一個好色,未必有閑情逸致去計較隆科多的家事。
說來說去,若是有爭執,也是在內院中。
四福晉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寬厚,四阿哥又是視隆科多為親舅,即便四福晉看不上李四兒,也不會去觸隆科多的逆鱗,不給這李四兒臉色。
有她在前,王府其他女眷也沒有說話余地;這鬧將起來的,當是去賀壽的女客。
“是哪位福晉忍不住發作?”曹颙問道。
十六阿哥回道:“不用理會隆科多的面子,又不怕四哥責怪的,除了八嫂,還有哪個?我向來佩服她,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隨性自在。李四兒被罵哭出來,撲到隆科多面前要死要活的,那才叫熱鬧。隆科多氣得險些昏厥過去,又能如何?八嫂雖寡居,卻是堂堂貝勒夫人,未必就要看他臉色。”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只是沒想到,平素名聲不顯的簡親王福晉也是個有剛性的女子,聽說李四兒過去,四嫂沒法子,將她安排在簡親王福晉下首。簡親王福晉立時就起身離席。移步其他席面。李四兒臉上下不來,嘴里說話就有些不著調。八嫂在旁惱了,這才指著鼻子,將她狠罵了一遭。這李四兒哭哭啼啼地向隆科多告狀,隆科多見不著兩位福晉,便對上了簡親王。雅爾江阿是什么人?不過是大家面上好看,才應付隆科多一句,哪里容得他蹬鼻子上臉?要不是看在四哥的面子,怕是他當場就要翻臉。”
“簡親王福晉,就是永慶大哥的妹子,三姐姐的舊友?”曹頫小聲問道。
曹颙點點頭,眼前浮出永佳的影子。
那確實是個骨子里滿是傲氣的女子,看來十來年的王府生活,并沒有折損這女子的驕傲……
雍親王府,內院,花廳。
永佳端著茶盞,看著里面淡黃色的茶湯,聞著這沁人的茶香,神色甚是平和。
十四福晉盯著她,看了半晌,方壓低了音量,問道:“何苦同她計較?只當沒看見就是了。姐姐是什么樣的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攪到一塊反倒失了尊貴。”
永佳神色不變,道:“味道太大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十四福晉聽得糊涂,八福晉在旁,已經用帕子捂著嘴巴,笑出聲來:“永佳說得沒錯,那個李四兒,生怕別人嗅到她的賤味,不知涂了多少粉,是夠熏人的。”
永佳撂下茶盞,沒有接話。
其他幾個宗室女眷。就有開口順著八福晉挑剔那李四兒的。
她們多是經過選秀,指到宗室做正妻。有嫡子的還好,在內宅還硬氣些;沒嫡子的的,少不得要與妾室置氣。
隆科多的發妻赫舍里氏死的不明不白,李四兒不過是婢子出身的賤妾,誰能瞧得起她?
有八福晉牽頭,大家嗤笑起來,便也痛快許多。
加上這四兒,在跟隆科多前,還曾服侍過其他男人,占了個“陰”字,更為這些貴婦所不恥。
話說得越來越難聽,不僅永佳皺眉,連性子爽朗的八福晉也聽不下去了,道:“好了,還說她做什么,沒得污了大家的嘴!我可是許久沒摸骨牌了,今兒可是惦記大家的荷包來的。”
正說著話,四福晉送走李四兒回轉。
見大家說說笑笑,沒有因不久前的爭執尷尬,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面上堆笑道:“八弟妹的牌癮上來了,大家伙就等著贏錢吧,她可是有名的散財童子。”
八福晉帶著幾分撒嬌道:“好啊,四嫂也來算計我!我還指望著借著四嫂的福氣,贏幾個脂粉錢,四嫂卻是拿我做人情。”
兩家府邸相隔一條街,妯娌兩人向來比旁人親近幾分。
見八福晉難道露出小女兒態,四福晉上前,扶著她的肩膀道:“好好好,我的兒,我疼你。咱們先去吃席,一會兒就叫人給你拿錢。贏了算八弟妹的,輸了算我的。”
沒人問李四兒如何,好像這個人從沒來過似的,說笑著入席去了……
雍親王府外,佟家馬車漸行漸遠。
李四兒臉上的胭脂被眼淚沖得不成樣子。看著甚是狼藉。
隆科多不放心愛妾,同她上了一輛馬車,見她哭個不停,直覺得心里火燒火燎的。想著簡親王的不假顏色,其他皇子阿哥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就生出滔天怒意。
“四兒,讓你受委屈了!”他壓抑住怒氣,低聲安慰李四兒道。
李四兒抬起頭,哽咽著說道:“都是妾身不好,出身卑賤,叫人瞧不起,丟了老爺的臉。”
隆科多搖頭道:“不的事兒,是為夫連累了你。早年我曾保過八阿哥,后來不參合這些奪嫡之事,八福晉嫉恨與我,才發作到你的頭上。快別哭了。”
這兩年,李四兒以妻自居,也招搖得意,不過多是在國舅府。今日在這些福晉、夫人面前,她才曉得即便頂著國舅府的名號,旁人也瞧不起她。
想到這里,她有了意興闌珊,流淚說道:“妾身沒有投個好胎,不能給老爺添彩。妾身不過是個丫頭,老爺能容我,是我的福氣;不能容我,我給老爺做老媽子。只是玉柱他們兄妹兩個,要因我的緣故,被權貴所不容了。”
對于這個愛妾,并不是輕易所得,而是隆科多經過百般手段,才從岳家奪過。自到手那一日,就視為珍寶,轉眼二十年都不生厭。
除了四兒驚人美貌之外,就是這似水的性子,將隆科多拿捏住。
隆科多一把將她斂在懷里,道:“渾說什么呢?什么丫頭不丫頭的?你是老爺的夫人,誥命爺都請好了,只是這幾日南苑那邊差事忙,顧不得到禮部去料理。放心,斷不會誤了你初五宴客。看到時,誰還敢小瞧你,看老爺不收拾他!”
李四兒扭了下身子,低聲嘟囔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妾身是什么身份?就算做了老爺的夫人,妾身也沒有體面的娘家,旁人瞧不起,誰又能說什么?”
隆科多帶著幾分心疼說道:“你呀你,才養好幾日,就又尋思這些。老爺曉得了,定尋門好親戚給你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