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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新作物的推廣。并不是一句話兩句話的事兒。還有有國家機器在,倒是輪不到曹颙事必躬親。
前些年,玉米與番薯就在河南府試種,旋兒推廣開來。這次要將玉米與番薯在山西、陜西推廣開來,這所需的種子,就要從河南府籌集。
雍正下了指令,命地方官員用官倉里的谷子換購這玉米與番薯。又怕地方官員為了政績擾民,定了兌換的比例,一斤谷子換一斤玉米或者換三斤番薯。
同時,京城這邊也沒拉下,雍正在通州劃出一片官莊,供玉米與番薯的育種用,命曹颙督辦此事。
玉米、番薯雖不為富人熟知,但是京郊農戶也偶有種植。尤其以昌平曹家莊附近種植的較為集中,自然因為曹颙的影響。
雖說曹家有井地,但是這一片田地多以山丘坡地為主,北方又是十年九旱,所以原本農作物產量都不高。
后來,曹颙丁憂那兩年,常留心農耕,尤其在玉米與番薯兩種作物上上心。在莊子周圍開辟了幾塊試驗田,結果產量頗豐。
莊子里的農戶見了,便也陸續換了玉米、番薯這些作物。即便是年頭不好,也不會再跟東家賒米度災荒。
如今,戶部收種子,曹颙也沒有什么藏私的,就直接使人到昌平去收。
谷子就是沒脫皮的小米,說起來也算是粗糧里的細糧。用一斤玉米換一斤谷子,農戶們都只有歡喜的,恨不得連種子都不留,盡數換了去。
因此,不到十來天的功夫,京城這邊的玉米就籌集了七萬多斤,番薯三萬六千斤。
曹颙又請教幾個經年的農官,從這些玉米與番薯中,選了五萬斤玉米種,三萬斤番薯種。
剩下的玉米與土豆,則直接入了內庫。
春耕在即,耽誤不得。作為主理此事的官員,曹颙少不得帶幾個司官,跑了趟通州官莊。
玉米每畝需要種子五斤,番薯每畝需要種子兩百斤。
曹颙在昌平籌集的種子,可以播種玉米一萬畝,番薯兩千五百畝。等到這些種子都分發到農戶手中,播種完畢,已經到了二月末。
曹颙人在通州,卻留心著京里的消息。
雍正以追繳虧空為由。罷免抄家了一大批官員。到了此時,同那些封疆大吏,顯赫一時的人家相比,蘇州李家反而不顯得惹眼。
曹颙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氣。
除了罷官抄家這些雷霆手段,對外,雍正還晉封了數位帶兵策應朝廷西征大軍的蒙古王公的爵位;對內,他則是在加恩了莊親王府的旁支。
雖沒有恢復惠郡王的爵封號,他卻在惠郡王的子孫中,挑了長房一個老實本分的嫡孫球琳著封為多羅貝勒,將惠郡王原有佐領屬下人等俱著給與。
如此一來,他們也算名正言順地襲了祖上這一支的榮耀,再拿莊親王府說嘴,反而是名不正,言不順。
等曹颙回到京中時,孫文成已經攜家眷抵京數日。
他還算幸運,只是頂著個“辦差不謹”罷官,織造衙門中查出來的虧空也不過是八千多兩。在他從杭州北上時,就已經填補上虧空。
這些日子,因虧空錢糧被革職的官員數目多,背后牽扯著京城各大權貴的利益。
開始還有人觀望。不敢觸新皇的鋒芒。等后來,就牽扯的官員數目龐大,少不得就有人存了“法不責眾”的念頭,想著補上虧空,繼續謀求原職復任,因此四處鉆營走動。
沒幾日,就傳到雍正耳中,下旨給吏部,為避免貽累百姓,革職官員不得留任催追,而是勒令以家產追還。若清完虧空的,實在有居官好的,政績卓越,就有該督撫等奏明。
孫家因初到京城,能說得上的話的曹颙又不是京城,所以孫文成閉門不出,對比之下,顯得比旁人老實的多。
雍正為了解決國庫空糜的難題,雖行雷霆手段,但是也的心有忐忑,怕牽一發而動全身。
畢竟吏治是大問題,在先皇時期,就算曉得弊端叢生,也因牽扯太多,不敢大刀闊斧地整治。
孫文成的老實,正合了雍正的心思。只是如今正是查虧空的時候,不好出爾反爾,讓孫文成起復。
他的這些心思,旁人不知。眾人自以為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孫家已成昨日黃花。親朋故舊,多避而遠之。
孫文成謹慎了一輩子,落得個罷官免職的下場,心中不免凄然。這倉皇北上,也是心力交瘁。
偏生長子革了功名,在仕途上無望,其他幾個兒子,多不成才。雖有長孫在,但是之前兒子不堪,孫子隨兒媳婦分府別居,如今雖在一處,還不知他們母子會不會埋怨孫家。
雖不能說一夜白頭,但是不過一個半月的功夫,孫文成老了十多歲,身子都佝僂了。
安氏則是提心吊膽,為家中生計愁苦。
孫文成雖在杭州織造任上將近二十年,但是因行事小心,手中并沒有多少積蓄。兄弟宗親,投奔到他處的又多,花費嚼用甚大。
即便在杭州置辦過幾處鋪面與兩處小莊,也不值幾個銀錢。臨時變賣,又虧了些。到手的銀錢,不過一萬多兩銀子。
補上織造府數年前的虧空,孫家幾十口人,就只剩下這幾千兩銀子傍身。
京城郊區的二十頃小莊,早在康熙五十八年,孫玨與曹穎析產別居時,就歸在孫家長孫孫禮名下;這宅子,也因孫玨變賣了妻子嫁妝,歸在曹穎名下。
雖說曹穎還是盡子婦禮,對待的公婆一如既往的恭順,可是安氏卻是渾然不自在。
因這邊宅子大小有限。孫文千沒有再跟哥哥嫂子擠在一處,已經另賃了個二進院子,安置妻兒。
盡管如此,孫宅這邊一大家子,住著個三進宅子也不寬敞,除了孫玨這一房,還有孫文成已成親的次子孫瑾一家、沒成親的三子一女。
孫文成共有七子三女,長女、長子、三子、五子是安氏嫡出,其他四子兩女為庶出。其中,長女出嫁后病故,三子四子與次女少年早夭,長成的只有六人,現下都在孫文成身邊。
安氏雖心疼長孫,但是也溺愛幼子孫班。
她當年那么大方地同意將京城的小莊歸到長孫名下,是想著自己只剩兩個嫡子,京城的產業歸給長房,杭州的產業歸給孫班,也兩下便宜。
沒想到,如今變賣了杭州產業,添到衙門虧空中,孫家在京城,唯一的出息,就是那處二十頃地的小莊。
“老爺,即是沒有分家,沒有將公中產業歸到一個孩子身上的道理……老五要說親,老六、老七兩個也要讀書,處處都是花銀子的地方……還有這宅子,明明是孫家的,歸到媳婦名下算什么事?”安氏存了不甘,就在丈夫跟前念叨。
若說孫文成現下最大的指望,就是嫡長孫孫禮的應試。
盡管他心中凄然,他還是掩飾住自己的焦躁,讓長孫不要為家中瑣事擔憂,安心備考。
夫妻幾十年,聽了妻子的話,孫文成哪里還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過去的事情,還提來做甚?你若埋怨。就找孫玨算賬去?若不是他花光媳婦的嫁妝,也不用拿宅子補上;莊子那邊,歸在孫禮名下又如何?媳婦已經將去年的出息交到你手中,你就安份些吧!”孫文成皺眉道。
安氏尤自不服,嘟囔道:“那班兒怎么辦?用什么娶媳婦?”
孫文成見她癡纏,直覺得太陽穴“突突”之跳,撫額道:“閉嘴!孫玨少德行,已經傷了媳婦的心,如今媳婦還曉得孝順你我,已經是孫家的福氣,你偏要鬧騰,斷了曹家這門親不成?”
安氏被吼的委屈,卻也不敢多說,只在心中腹誹不已。
夫妻兩個正冷著臉,就見小丫鬟進來稟告,前院來客,曹家大舅爺來了。
安氏聽了,眼睛一亮。
曹家幾位舅爺都做官,曹颙又是和碩額駙身份,安氏曉得,自己丈夫能不能起復,還要看曹家肯不肯幫忙。
孫文成聽了,臉上也露出幾分期盼來,疾步往前院去見客。
前院,客廳。
曹颙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中的青瓷蓋碗。他是昨日回京的,在戶部交代完差事后,就尋曹頌,問了孫家的事。
曉得孫文成這些日子,沒有走親訪友,只是閉門不出,曹颙很是嘆服。
孫家能從杭州織造任上全身而退,不無道理。
正想著,就聽到動靜,就見孫文成大踏步進來。曹颙忙站起身,道:“侄兒請表叔安!”
他這些日子,在農莊忙乎,嗮得黑瘦黑瘦的。
孫文成見過他幾次,都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如今見他這樣,卻是一怔,虛扶一把,賓主落坐。
前些日子,曹颙雖不在京,孫家喬遷時,曹頌卻是帶了下人在這邊幫忙的,所以孫文成到也不會誤會曹家勢利。
跟家產被查封、兒子下人都入獄的李家相比,孫家已經幸運太多。
“聽說你前些日子為李孫兩家奔波受累,辛苦你了。”孫文成嘆了口氣,道。
見他實心實意地相謝,曹颙到是有些不好意思。
所謂奔波,不過是往十三阿哥府上吃了兩次茶,尋由子與十六阿哥說了兩次話。
“都是侄兒當做的。”曹颙面上謙遜道。
“盡心就好,剩下的就等皇上的旨意吧,不要將曹家牽連進去,總要保全一家,才能扶持守望。”孫文成道。
“是,侄兒聽表叔的。”曹颙借坡下驢,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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