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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張義趨步上前。夸張地揉了揉眼睛,道:“莫不是小的眼花,定是菩薩見小的日盼夜盼的心誠,就引著二老爺過來!”
曹頌本憋了一肚子氣,被他一打岔,笑罵道:“盼念個屁,爺又不是你相好,用得著你小子惦記?”
張義腆了臉道:“小的可不是白話,自打前幾日老爺得了信,聽說二老爺外放,便整日里念叨著二老爺。小人自是也想著二老爺,聽說老爺想要使人去霸州侯著二老爺,就擠破腦袋搶差事。小的心里就想著,現下天冷,二老爺是騎馬、還是坐車,別在凍著……”
這一番碎碎叨叨,聽得曹頌哭笑不得,揮手道:“行了行了,這才幾日沒見,嘴皮子就這么碎了,爺真是服了你……”
張義察言觀色。見他眉眼間怒色已消,便不再打諢做課,笑著給旁邊侍立的魏文杰請安。
魏文杰知道他是曹颙身邊得用之人,避開不肯受禮。
“二爺,杰大爺,您二位快請,老爺知道您二爺來了,定是歡喜……”張義輕飄飄地看了那門吏一眼,也不著急發作,笑著給曹頌與魏文杰引路。
那門吏心驚膽顫地看著眾人的背影,哭喪著臉,只恨自己多是,平白得罪了人,使勁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曹頌心里惦記著哥哥嫂子,一路走著,嘴里也沒閑下,只問地方官有沒有扎刺兒的,總督府里舊人用著順不順手,跟著來的那些個幕僚、書吏有沒有糊弄差事的。
張義一一應了,心里卻暗暗稱奇,沒想到向來粗心大意的二老爺,如今說起衙門里的事來頭頭是道。
將到花墻跟前,張義才想起還沒給曹頌道喜,忙道:“小的糊涂了,還沒給二老爺道謝,小的恭喜二老爺雙喜臨門,青云直上。早得麟兒。”
曹頌橫了他一眼,道:“爺還納罕,你小子怎么懂事一回,沒有討賞,原來在這里等著爺。”話雖是嗔怪,卻是笑得合不攏嘴,從懷里掏出錠銀子,扔到張義懷里。
張義笑著謝了賞,引曹頌直接過了花墻,對門口的小廝道:“還愣著做甚,過去稟告老爺,二老爺與魏家杰大爺來了……”
曹頌見狀,放緩腳步,道:“是不是大哥正忙?要是大哥忙,待會兒再見也是一樣。”
張義道:“后日總督府升衙,這兩日直隸各地輪班的文武官員都到了保定府。現下老爺在官邸里接見的,是直隸巡道常德壽,約摸進去兩盞茶的功夫,也不知見完沒有。”
曹頌聞言,有些遲疑,哥哥雖是總督。可有公務在,自己也不好就橫沖直撞了去。
正猶豫,官邸正門已經出來兩人,前面一人,看補服品級,應是張義方才提過的巡道;前面穿著石青色補服的,正是曹颙。
曹頌見狀,不由一愣,尋思這道臺什么身份,竟讓哥哥親自送出來。
別說是他,連常德壽心中也沒底,不明白曹颙如此禮遇的原因。
他才得了旨意,升為江西布政使司布政使,今日過來同曹颙辭行,明日就要啟程回京陛見。
他帶了惶恐,轉過身來,剛要請曹颙留步,就聽曹颙開口道:“二弟!”
而后就聽不遠處有人應答一聲。
常德壽順著聲音望過去,就見一個高壯的漢子大踏步地走到近前,三十來歲年紀,穿著寶藍色皮襖,胡子拉碴,滿面風塵。
他心中一動,想起前幾日看邸報時,江南官場新委了幾位文武大員之事。
并不難猜,新任江寧總兵曹頌的“頌”與眼前這位直隸總督的“颙”字都從的是“頁”部,想來不是同祖的堂兄弟,也是從堂兄弟。
這會兒功夫,曹颙已經對他介紹道:“常大人。這是舍弟曹頌,就要往江寧任總兵一職。”隨即,對曹頌道:“二弟,這是江西布政使常德壽常大人,都在江南,往后還要多親近。”
江西屬兩江總督轄下,兩江總督衙署在江寧,兩人往后少不得見面的機會,曹颙才有此一說。
曹頌見哥哥給自己介紹江南同僚,收斂神色,客客氣氣地與之見禮。
常德壽只覺得受寵若驚,忙行了卑下之禮。雖說文武官員不相互統屬,可總兵是正二品,布政使只是從二品。
曹颙本不是為送客出來的,給曹頌與常德壽見過后,便吩咐張義送常德壽出去。
待常德壽走后,魏文杰方上前,給曹颙見禮。
曹颙打量他兩眼,見他老成許多,欣慰地點點頭,道:“既是來了,就在這邊住下,等后日散班。再隨你叔叔回去。”
魏文杰遲疑了一下,道:“侄兒謝過世叔好意,只是侄兒這次是隨族叔過來,不好單獨行事,還是住在外頭便宜。”
曹頌想想也是,便道:“在外頭住也罷。你那族叔,與我算半個同鄉,早年也見過。等會兒還是在這邊留了飯再走。”
魏文杰老實應了,怕耽擱他們兄弟說話,說著想要去見天佑,跟著小廝去尋人了。
曹颙同曹頌兄弟。這才轉身進屋里敘話。
“不是說南下的日子就是這兩日么,你怎么還得空過來?”曹颙問道。
曹頌“嘿嘿”兩聲,道:“啟程正日是前日,不聽大哥囑咐兩句,我心里沒底,便將隨從行李都托付給李衛,先行一步……李衛也想要過來,可是官身不便,還專程叫我給大哥問好……”
要是其他季節,兩天行三百里不算什么,可現下是隆冬季節,道路上還有積雪。
曹颙感動中帶了幾分惱,道:“胡鬧!這樣的天氣,豈能跑馬?江寧離保定又不算遠,往后多來信就是。”
曹頌賠笑道:“大哥放心,弟弟都三十來歲的的人,也不是毛頭小子。早在出發前,就使人掌了印花馬掌,不怕雪滑。”
兄弟齊聚,曹颙又不愿太掃興,見他心里也底,也就不再啰嗦,只是問起他得官前后的情形。關于陛見的情景,也仔細問了。
聽說他交接差事時,給侍衛處與吏部都送了禮金,曹颙道:“即是打點的地方多,你手上的銀子還夠使不夠使?要是短了銀子就說話,我同你嫂子這里還算寬裕。”
“盡夠使呢,今年莊子里的收成送的早,剛好趕上。大伯娘又當我是孩子,生怕我到外頭被旁人教唆壞了,私下里給了我三千兩銀子,說我要是敢學旁人貪墨,丟了曹家的臉,就不認我這個侄兒!”曹頌笑著說道。
這些話,曹颙早在出京前便同他說過,眼下便不再多說。只從程文繹那里聽來的總鎮私弊,同曹頌說了幾句。
聽說直隸總鎮,八旗兵缺員超過三成,綠營缺員超過兩成半,曹頌瞪大眼睛,道:“怎么缺這些個?早聽說‘文官吃火耗、武官喝兵血’,也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方?”
曹颙道:“私弊不止這些,好男不當兵,八旗兵是軍戶,抽丁為兵,尚且兵額不足;綠營兵是招募而來,除了活不下去的百姓,誰肯入伍?就算剩下那七成半,老弱又占了兩、三成,不過是湊數。真正能算是兵士的,有五成就不錯了。”
曹頌聽了,疑惑道:“朝廷每年大把的銀子撒出去,是養兵的,還是養貪官與兵痞的?綠營既疲弱成這樣,怎么朝廷還沒有半點反應?”隨即他想到哥哥的差事,道:“對了,大哥的差事……練兵……是不是地方綠營要大動?”
說到最后,他眼睛亮晶晶的,臉上滿是興奮:“如此,我是不是也能在江寧捯飭捯飭?”
曹颙擺擺手,道:“不可。直隸有禁旅八旗,綠營人數遠遠弱于八旗兵。即便動動綠營,也不會影響地方安定;江南不同,雖有駐防八旗,可震懾地方安定的還是綠營兵,沒有皇命,不可妄動。”
曹頌聽了,憤憤道:“那弟弟下去,就只能與那些黑心腸的家伙同流合污?”
“徐徐圖之,勿爭朝夕。”曹颙思量一番,說道。
“還請大哥教我!”曹頌見大哥沒有將話說死,帶了幾分希望道。
“剛下去,不要與人輕易撕破臉,省得得罪小人,給你下絆子;等安穩了,就想法子增員,將綠營缺員數控制在一成半下。其他的,暫且不動。若是皇上允你上密旨,那你就凡事請旨意而行。”曹颙道。
曹頌頂著三九嚴寒,疾馳而來,就是請大哥拿主意的。現下聽曹颙吩咐,仔細記在心上,這才覺得有了主心骨。
說完官場上的事,又說了幾句家常,曹頌才覺得乏力,強撐著先去見過初瑜,而后去了客房,要了熱水泡澡去了。
曹颙有些不放心,怕他感冒受寒,跟初瑜說了,使人熬了姜湯,給曹頌送去。
等曹頌洗了澡喝了姜湯,天佑已經過來。
叔侄見過,天佑圍著叔叔直打轉,直跺腳道:“早知道二叔外放,侄兒應賴在二叔身邊才是。”
曹頌見他的樣子,好笑得不行,道:“總兵府可沒有總督府氣派,有什么好后悔的?”
“氣派頂什么用?每日里應酬的,除了接禮送禮,就是厚厚的不知所謂的公文,侄兒又是個靶子,壓根就不能出府。看著老爺從早忙到晚,母親也應酬這個、又應酬那個,侄兒瞅著直心疼。”天佑想起這一個月的生活,苦著臉說道:“還不如在兵營里,諸事還簡便些!”
曹頌見他抱怨,拍了拍他的額頭,道:“既是曉得心疼父母,就早點學著做事,為你父親多分擔些,還想著躲開,哪里這樣做兒子的?”
天佑立時住口,訕訕道:“沒想躲開,只是看到二叔,念叨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