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九章新尚書
伊都立升任兵部尚書,不僅曹颙意外,連十三阿哥與十六阿哥都吃了一驚。
雖說外放這兩年,他先是巡撫,后掛了總督銜,可政績平平,實沒什么可稱贊的。若說長處,大概就是不貪墨不鉆營又正值壯年。
其實,到了督撫這個品級,只要不太貪心,官場上的人情孝敬也能攢下一副豐厚家底。
那些依舊不滿足,繼續伸手的,無非是野心與貪心兩條。
野心是指想要用金銀做敲門磚在官場上再進一步,貪心的則是想著自己不缺,兒孫、曾孫呢?
人心如此,欲壑難填。
倒在督撫任上的地方大員,絕不是一個兩個。
伊爾根覺羅氏是滿洲大姓,伊都立又出身家族嫡系,家資富饒;母親是八旗貴女,嫁妝豐厚。伊都立是富貴鄉里養大的,又不缺銀子,自然不屑像其他地方官那樣刮地皮。
他連襟是十三阿哥,是總理王大臣,除了皇上,朝堂上第一人。
這使得伊都立沒必要像其他督撫那樣,安排族人子弟在京中鉆營,呼應地方,除了更好的了解朝廷動態外,也有防范小人讒言之意。
至于他與十三阿哥之間,不僅是連襟,還做了親家,讓他懷著攀附心思去巴結十三阿哥,他也放不段。
畢竟,論尊卑的話,從身份上說十三阿哥是尊,伊都立是卑;從親戚輩分上說,他的輩分在十三阿哥前。
雖說伊都立政務平平,可也算勤勉,沒有出過什么紕漏,加上不貪墨、不鉆營這兩條又得了圣心,早已被雍正留意上。
這回用伊都立取代曹颙升任兵部尚書,雍正也是經過一番思慮。
他曉得十三阿哥的性子,最是想著避嫌這些。
若是同他商議,他定會以伊都立考評平平為名,另舉人選。因此,雍正便直接下了旨意給張廷玉,直接將伊都立升調消息公之于眾。
十三阿哥意外雖意外,可也無可奈何。
皇上金口玉言,既是御旨都下了,也沒有更改的余地。
他有些為曹颙惋惜,又隱隱地有種猜測。
早先皇上定下曹颙為兵部尚書的意思已經確鑿,若說有什么原因會引起這番變動,那就是曹颙的患病臥床。
十三阿哥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曹颙的病癥與處方對他來說并不是秘密。
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曉得,自己這個皇帝哥哥若是厭了哪個的時候絕情的怕人,要是對哪個上心的時候也是待人掏心掏肺。
只是不知這番體恤,是因曹颙的緣故,還是因看在李氏情面的緣故……
內務府衙署,十六阿哥坐在那里,也是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嘿嘿”笑兩聲。
或許落在旁人眼中,曹颙因病丟了調任兵部尚書的機會是憾事,十六阿哥卻不這么認為。
曹颙的年歲在那里擺著,早兩年做掌部尚書是好事,晚兩年也耽擱不了什么。
只是臨時換人,是皇上嫌棄曹颙身體病弱,還是真心體恤讓他安心靜養,省的有礙年壽?
前者的話,皇上變臉未免太快些,畢竟前些日子剛賜了新府給曹家;后者的話,說明曹颙圣眷穩固,即便錯失其他機會,也會有其他機會。
而這樣有人情味的皇上,現下能體恤曹颙,以后也能體恤他這個做弟弟的才是……
十六阿哥瞇了瞇眼,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看來,往后自己也要經常病一病才好……
前些日子,他還眼氣十三阿哥食親王雙俸,可自打得了恩典,得意迎神回府,十六阿哥便也知曉了什么是烈火油烹。
這個風頭出的有些大。
十六阿哥本不是愛招搖之人,終于從飄飄然轉為警醒。
他雖素來明澤保身,可實際上手握宗人府、內務府兩處,對于宗室王公來說,他的風光絕對不亞于十三阿哥。
可從太祖高皇帝起,風光過的宗室諸王有幾個好下場的?
更不要說,皇上并不是常情之人,這些年來先是寵著哪個,隨后翻臉處置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想著先前因皇上器重風光無限的十七阿哥,如今避府“養病”,原因也不過是皇上的心意變化。
十六阿哥委實有些怕了。
他本不是貪心之人,如今在親王位上,已經是暗暗僥幸。
換做其他人,許是還有個盼頭,建功立業、爵位升一升之類。
可親王上面,無爵可升,頂天了也就是食雙親王俸祿。
雙親王俸祿,又哪里有那么好吃的?
像十三阿哥那樣,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十六阿哥自認為自己做不到……
鬼使神差,同一刻,曹颙所想所思,竟然同十六阿哥差不多。
在聽到伊都立升調兵部尚書那刻,曹颙心里本有些不舒服。
怎么說呢?盡管他早先對出任兵部尚書興趣并非十足,可曉得這個缺多半是自己的,他為了怕露怯,這些日子,也多找機會了解西北兵事。
預備得十足,就等著調任旨意下來,沒想到卻換了人。
曹颙不是圣人,焉能做到心靜如水?
不過,曹颙心中那點失落并沒有維持多久,就想到皇上“臨陣換將”的緣故。
他不是自不量力之人,也就不像十三阿哥、十六阿哥那樣想著皇上的情分體恤什么的。
在他看來,皇上在他病后換人再正常不過。
皇上本就看不上兵部尚書的老弱不堪趨勢,怕耽擱了西征大事,才有心調曹颙這個壯年打理兵部。
若是曹颙身體病弱,那皇上也就沒有換他不可的必要。
雖說這次傷寒的動靜弄的有些大了,未必全都是壞事,不說旁的,起碼曹颙“病弱”的印象就印在皇上與其他王公大臣心中。
就在戶部尚書任上熬著也好,現下是雍正五年,等再過個三、兩年,天佑再大些,自己也可以借著“病弱”的由子退下來。
想到這些,曹颙心中陰霾一掃而盡,當天的晚飯都多用了兩碗粥……
想通了的曹颙,不再去想公務,悠哉地開始自己的養病生活。
雖說得了消息,到曹府探視的親戚朋友每天都有好幾茬,可多有初瑜與天佑招待,并不需要曹颙多費心。
不過,有的客人,卻是曹颙需要出面的,就如兵部侍郎傅鼐。
他專程過來安慰曹颙。
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曉兵部尚書早先定的是曹颙。
沒想到,眼下有了這番變故。
傅鼐怕曹颙心中郁結,拐彎抹角地開解著。
雖說話并不多,可其中的善意卻是擋也擋不住。
換做其他人,自己順利起復為兵部侍郎,旁人卻因病丟了即將到手的兵部尚書,總要想著回避一二,省的惹人多心。
幾年的流放,雖將傅鼐的外形催老了,可里頭的熱心腸卻依舊如初。
曹颙仔細聽著,點了點頭,道:“姑父放心,我想得開。戶部調兵部,本就不算高升,如今我身體需要休養,病好了也不宜太辛苦,與其去兩眼一抹黑的兵部,還不若就在戶部,畢竟做生不如做熟。”
曹颙神色至誠,眼神無偽,傅鼐看得一愣,摸著胡子道:“想的開就好,想的開就好……”
直到從曹府出來,傅鼐都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調任盛京侍郎時的事情,暗暗佩服曹颙,這般榮辱不驚,曹颙還真是繼承了曹寅的品格……
同京城曹颙的榮辱不驚相比,接到圣旨的伊都立簡直是欣喜若狂。
早先沒出京時,羨慕這個,羨慕那個,一心覺得地方上自在。
可真到了地方上,又想京城想的不行。
畢竟他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不只是他,上到老太太、兆佳氏,下到孩子們,都是不是地念叨起京城的生活。
旁人還好說,老太太到底上了年歲,伊都立也不愿老人家因為想京城再想得病下。
若他是別的官,還能使在在京里走動走動,調回京城;可他是一省父母,去留全憑皇上心意,哪里是想要挪一步就挪一步的?
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寫信給長子,讓他年后到山西來一趟,將老太太接回京城。
即便他不能朝夕侍奉,可在長孫身邊,又回到熟悉的學士府,老太太的心情也會好些。
孩子們想要回去的,也可以隨老太太回去,妻子那邊,卻是不好輕離。
沒想到這個時候,竟意外接到調自己回京的圣旨,而且還是升任兵部尚書,伊都立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二品升從一品本就是喜事,補的是兵部更是喜上加喜。
外放山西前,他就在兵部做侍郎,對那里也算相熟。
即便素來淡定從容的老太太,聽了兒子調任回京的消息,也不由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兆佳氏的欣喜,則是溢于言表。
最高興的則是伊都立的側室楊氏,她生的兩個女兒,都要參加選秀。兩個女孩兒都肖母,容貌上上,她們姊妹都要參加選秀,即便不匹配貴人,自主婚配,父親官職高了,她們婚配也就會更好。
想到女兒,楊氏不由憤憤。
長女因由兆佳氏撫養的緣故,打小待她這個姨娘格外疏離。
幸好又有了小女兒,最終留在她身邊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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