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玨再次出府。
林府的車夫趕著車,悄聲哼著小曲,駛出側門,拐過彎,剛要走筆直答道。
迎面就見一白衣男子擋過來。
車夫干嘛拉直車閘:“吁……”馬兒噗出一股熱氣,停了下來。
“找死……”車夫剛要開口罵,看清了,這男子是個公子,穿的華貴,長得俊俏,他硬生生將臟字憋了回去。
賢王世子見車停下來,也沒聽車沿上的人說什么,伸手就把他來下來。
“下來你。”自己坐上去。
兩個小伙伴還沒分清怎么回事,世子爺已經揮動馬鞭趕起車來。
“喂,您老干嘛去啊。”侯昌明跑幾步問道。
賢王世子頭也不回,留下一句話:“搶。”
搶人啊,侯昌明看了一眼身后追著他的楊云飛:“你快的,照哥是要干大票了。”
楊云飛氣喘吁吁的道:“我再快還能追上馬車怎么地?”
追不上,車夫在原地轉了個圈才驚覺馬車沒了,而小姐,被人搶了。
小姐雖然是后來的小姐,好似也不受府中待見,但終歸是小姐,二老爺派他給小姐當車夫,現在把小姐丟了,沒法交代了。
車夫一拍大腿:“這可怎么辦?”想想近在尺咫的林府,先回去報信吧。撒腿欲跑。
正這時,迎面走來巡城官兵。
車夫忙伸手攔住驍騎守衛。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我家小姐被人搶了。”
那守衛高坐馬上,勒韁低頭一看,是個衣著整齊的小廝模樣。
忙問道:“你再說一遍。”
車夫指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道:“小的趕車載著小姐,一出門就被人劫持了,現在小姐在歹徒手上。”
“光天華日,天子腳下,竟然還有這等事?”守衛奇了,再看向那馬車方向,隱約還可見車尾。兩個黑點跟在車尾之后。這是追人的,這小廝不像撒謊。
守衛對著身后一對兄弟,約摸二十幾個人,一揮手:“兄弟們。有人在大白天為非作歹。這是沒把咱們兄弟看在眼里了。給我追。”
十匹馬和十幾個人一起調動肢體,熱鬧之聲如實jì現場。
周一聽著外面傳來的吵嚷聲,向坐車就假寐的小姐身邊聚攏一下。小聲問道:“小姐,怎么是不是被打劫了?”
林孝玨正看眼睛,車簾擋住了與外面的交接。
她淡淡道:“既來之,則安之。”
好吧,周一泄了點氣,反正火上房小姐都不急,可就是能急死她這個丫鬟。
陵南和路遙坐周一對面,路遙側耳聽了聽,也小聲道:“這人載我們是什么目的啊?”
林孝玨轉了轉眼珠突然看向路遙:“劫色。”
路遙被嚇了一跳,思量過后心想:“要是劫色也是先劫你,誰也跑不了。”她縮縮頭,畏懼的看著她。
林孝玨憋著嘴,漸漸話開笑意。
賢王世子在車外能聽見細碎的聲音,就是聽不清,他挺奇怪的,都被劫持了,這么久,沒一個人露出腦袋看他一眼,也太損人了。
他清清嗓子喊道:“你們不要怕,我不是壞人。”
車里的人聽見了,周一小聲嘀咕:“壞人還能告sù我們你是壞人。”
然而他聲音聽輕,外面的人并沒聽見。
賢王世子就差停車看看是不是劫錯了,但是沒錯,他從車窗看見那女子了。
再想說什么,身后那隊討厭的東西已經追上來了。
“前面的人站住,趕緊停車,否則后果自負。”
賢王世子探著腦袋看過去:“跟誰喊呢?”
守衛一看壞人冒頭了,正興奮著呢,聽聲音愣住了,仔細定睛,這公子好眼熟啊。再一細看,壞了,大街上當差,若是不認得這位爺,那您就甭混了。
是賢王的大寶貝啊。
守衛的悄然慢下來。
“大哥,怎么不追了?”眼看著那馬車比他們騎馬的跑的還快,守衛身后的小弟好奇問道。
守衛淡淡道:“我看那馬車往那邊去了。”他指著一個胡同。
胡同能通過一匹馬就不錯了,哪能過馬車。
小弟不解道:“不能啊,大哥你眼睛病了吧?我們沒跟丟,那呢。”他指著正前方。
守衛回頭用馬鞭敲著他的腦袋:“你眼睛瘸了是不是,我說在那邊就在那邊。”
小弟很委屈,梗著脖子不服:“那邊沒馬車,前面那輛就是。”
其他人都有些聽不進去了。
又有個兄弟不明情況,心急問道:“到底是哪邊啊。”
守衛終于生氣了,吼道:“你們看前面是對吧?那你們追吧,去追吧,那趕車的是賢王世子,去追吧。”他負氣干脆讓出一條路。
小弟聽完立即調轉馬頭向胡同:“在這呢。”
“……”守衛就沒見過見風使舵這么快的二貨。
甩掉眾人,穿過幾條接到,賢王世子兜兜轉轉了一圈,將車上的女子帶到吏部侍郎府的大門口。
他停馬跳下車,落地之時對著馬車車簾:“到了,下來吧。”
簾后不為所動。
“我說,下來吧,到了。”
賢王世子再次喊道,語氣帶著不耐煩。
簾后還是沒動靜。
丫的真的劫錯了怎么的?
賢王世子闊步兩步到車前,唰的一聲掀開車簾。
正對上齊刷刷的四雙眼睛。
他閉了一下眼,才敢定睛看。
自然目光是那紅衣小姐。
“喂,我說到了。下車。”
林孝玨好奇的看著他,搖搖頭:“不下。”
賢王世子一愣,想了想道:“我兄弟病了,你不是神醫嗎?為何不下車。”
原來是劫持小姐給人看病的,三個丫鬟這時候心里才有底,再看著這位一入眼便覺不凡的公子,陵南心道,就算小姐有名氣,您下次請人能不能用請的,別用劫的。
賢王世子等了一會沒有回答。再看剩余三雙眼睛還在盯著他看。他不自覺抬起胳膊擋住鬢角。
“你啞巴啊,讓你下車。”側身不看車里的人,看向地面。
林孝玨問道:“為何下車?”
賢王世子給問愣了,不得不再次看向車內的紅衣女子。
“我說。我兄弟病了。讓你下車給他診治。你怎么聽不懂呢。”
林孝玨語氣很好奇:“那又該我,屁事。”
這有些磕巴的語氣讓賢王世子回憶起出事那天的事了,差點忘了。這女子心毒無情,不然她又怎會診出東寶的病情卻不肯當場救治呢?
賢王世子不由得一蹙眉:“你不是大夫嗎?怎樣要見死不救?”
林孝玨表情依然漠然:“嗯。”
一個嗯是什么意思?
賢王世子怒道:“你什么意思?”
周一都快被這公子笨哭了,心急插嘴道:“嗯的意思就是我們小姐回答您,她是大夫,是見死不救。”
林孝玨滿yì的點點頭。
“……”賢王世子快要被這主仆氣死了。
他再次怒道:“既為醫者,當懸壺濟世,你有病人卻不醫,算什么大夫?”
林孝玨道:“算壞大夫。”
賢王世子發xiàn一件事,這一車女子,都是抬杠的高手。
他伸手一拉林孝玨手腕:“你下來吧。”語氣就帶著情敵,自然被甩了一個趔趄,站好了發xiàn自己已經離開了車門口,而方才自己挑起的車簾,此時已經放下來。
人又給隔開了。
賢王世子終于不耐煩了,他再次掀開車簾,與車上很氣人的女子對視道:“我不想亮出我的身份,不然嚇死你,我念你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才給你面子,請你到這里來,給東寶治病,若是惹火我了,我叫來人,你爹都吃不了兜著走。”
豁,這口氣,三個丫鬟癟癟嘴,看向自家小姐。
林孝玨表情如故,總是淡漠著:“難道,你爹也是,韓剛?”
韓,賢王世子想起韓東寶那個二貨對人家喊過我爹是韓剛。
感情人家是記得他的。
賢王世子心中得yì,語氣比方才輕快很對,挑挑眉道:“我不說,說出來嚇死你。”
林孝玨動動眼珠,提唇一笑:“可惜那日,你的伙伴,已經說了,你是賢王世子。”
“既然知dào我的名諱你還不下車。”賢王世子覺得很沒面子。
林孝玨往車里一靠,淡淡道:“我是不怕的,你堂堂賢王世子,都淪落到欺街霸市的地步,我還有什么,好怕你的。”
“淪落?”世子爺一瞇眼睛。
林孝玨不屑一抬下巴:“太祖當年提槍,打下的是,萬里江山,你身為,太祖子孫,打下一條,集市,難道是我,小瞧了你嗎?”
“……”賢王世子有些臉紅,出了娘從沒有人這么說過他,父王都沒有。
賢王世子惱羞成怒道:“我不威脅你了,你說那么多沒用的做什么?現在等著你救人呢。”
林孝玨看出他的難為情,坐筆直了。
三個丫鬟都來了精神頭,小姐表情一變嚴肅,就是要說正事了。
只見林孝玨壓一直瘦小的手在車框上,眸光倏然變得高不可攀。
“告sù你,本小姐向來,醫不走空,你們攔我馬車,就應該知dào會有,今日的下場。想要我醫人,并不難,白銀八千兩。”
八千兩,這次才叫獅子大開口,三個丫鬟都快要嚇暈了。
賢王世子也差不多,默默吞了一口鮮血。
“你是趁火打劫的。”
林孝玨道:“趁火打劫,才方便,難道等火滅了,再打?”路遙聯想到了什么。
賢王世子真的快要被說哭了,一個結巴他都駁斥不過。
他咬牙道:“韓大人為官清廉。根本沒有這么多銀子,你把韓家賣了都沒有。”
林孝玨看著賢王世子道:“他沒有,你有啊。”
“我?”賢王世子一手指向自己,眉心聚攏:“我有那是我的,又不是他韓家的。”
林孝玨搖搖頭:“是你請我來,又不是韓大人,我看你怪熱心的,難道為兄弟,就跑跑腿,這么簡單。這些活小廝。也能做。這銀子,才能看出來,什么是真兄弟。”
有小廝跑跑腿也沒請來人好吧。
賢王世子一臉憤nù的看著車里的這個女子:“你真的這么覺得?”
什么?這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三個丫鬟沒懂。看向小姐。
林孝玨點點頭:“是。”果真小姐懂了?
賢王世子問道:“那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如果是我。我是大夫,就醫治了。”
果真小姐懂了,他們說的是兄弟情義。到底要不要用金錢表達。
三個丫鬟也懂了,齊齊點頭。
賢王世子又一次被這女子的言辭氣到了,這家伙冷,冷的讓人發笑。
他泄了口氣:“好,我答陰g你,好在你要的巧了,我這手邊也只有這八千里銀子,多了沒了,都給你,你下車吧。”
三個丫鬟心道,你傻了,不是剛好你手邊有,十有八九是小姐知dào你手邊剛好有這么多,不然怎么要的這么巧。
林孝玨跳下馬車,三個丫鬟跟下來,路遙一直想不通的是,為什么林孝玨自打病好了之后,什么事都知dào,若是大事是她算計得來的,那這種小事呢?
莫非她其實也不是妖,是鬼?
她悄然瞪大了眼睛,跟在最后面看著小結巴那很陌生的直背。
跟財迷打交道,你必須要立好字據,不然她是真不辦事啊。
賢王世子將全部家當押給林孝玨,但他手邊沒有那么多銀票,先打了欠條,自然這些是韓家不知dào的,他偷偷在書房寫的,做這種事,若是非要人家知dào,好像是為了要人情。
不過侯昌明和楊云飛二人知dào,二人已經追到韓家,跟世子進了書房。
二人心里都挺感動的,沒想到,平時世子好似是欺負他們一樣,其實是真兄弟,反正他二人加一起只能拿出五百兩,湊八湊吧給了賢王世子。
“照哥,這些你拿著,算是我們兩兄弟對東寶的心意,我們沒什么大本事,不像你,就這么點錢了。”
賢王世子想了想一人象征性的收了一百兩。
“你倆別多心,難道那結巴說不花錢就不算兄弟就不算兄弟了?還讓她說準了呢,咱們幾個,從下一起長大,沒了你們誰我都跟自己掉了腦袋一樣,要是這八千兩真能救東寶,值當,那么多大夫都不行呢。
再說了,我父王是誰啊?賢王,我跟你們說你們別告sù別人,他有錢。”
是,你不說就沒人知dào了?整個京城的人都知dào賢王有錢。
侯昌明想了想問道:“要是治不好呢?”換過錢這一頁,轉了話題。
賢王世子低下頭來,也想了一會:“治不好的話,錢就要回來。”
侯昌明和楊云飛對視一樣,又道:“既然不放心,她現在在看診,咱們也去看看吧。”
賢王世子放下筆,將欠條揣起來道:“不是說我不寫欠條不治病嗎?怎么又去了?”他看了一眼書房外面,抬起步子。
侯昌明二人跟在身后,侯昌明道:“或許她并沒有那么壞。”
賢王世子聽了挑挑眼角,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