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婆子挨了打,小姐屋里的人沒有管他,院子里其他兩個丫鬟忙過來把人扶起。
這人也沒看見被打臉,可是眼皮和腮幫子腫好高,長臉都變圓了。
“婆婆,您怎么樣?”一個丫鬟問道。
馬婆子齜牙哼哼著疼,用含糊不清的聲音道:“快扶我去找二夫人,這啞巴要成精了。”
兩個丫鬟不敢怠慢,架著人趕緊走。
三人到了二夫人的院子。
正飯口呢,少施氏聽見傳報放下筷子,叫馬婆子進到餐廳里。
“這是怎么了?”
見人一瘸一拐的,少施氏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
馬婆子也向她走來,到了跟前,委屈跪下:“夫人吶,可不得了了,那小姐成了精,把奴婢打了。”
那小姐?
林孝玨?!
少施氏撈他起來:“您這么大的年紀,怎么這么沉不住氣,站起來好好說。”
馬婆子受了一頓數落,這才止住吵吵嚷嚷。
她站好了扶夫人到座位上做好,然后站在夫人面前十分委屈的樣子。
少施氏看她一眼,這才問道:“什么事,具體說來。”
馬婆子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給那邊點顏色是少施氏提醒的,自然這馬婆子吃了林孝玨的飯菜少施氏不會說什么,她的重點關注在最后,林孝玨竟然敢伸人。
“你們不是說她是啞巴嗎?怎么會打人?”
馬婆子忙道:“哎呀夫人不知,這啞巴力qì比牛還大。趁奴婢不防,直接就給奴婢踹地上了。”
啞巴有力qì也不矛盾,少施氏暗暗點頭,又問:“她可有別的舉動?”
馬婆子想了想,然后低頭道:“奴婢都讓她踢懵了,也沒太注意,她好似也沒別的舉動,就是仇視的盯了奴婢一樣,眼珠子黑溜溜的,像鬼一樣。”
少施氏笑道:“氣性還挺大的。”
“可不是。”馬婆子委屈的捂住腮幫子。
少施氏看她一眼。臉圓了比以前看著有福相多了。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淡笑道:“委屈你了。我們誰都沒想到,這啞巴還敢打人,這廟里現在都這么好呆嗎?氣焰一點也沒磨平?”
反正這位啞巴是沒磨平,馬婆子繼xù拖著腮幫子。
少施氏心中合計一下。道:“你這打咱們不能白挨。得讓她知dào這里不是山野。京城也不是鄉下。”
馬婆子就等這句話呢:“夫人想怎么處置她?”
少施氏淡淡一哼:“我是不能處置她,老爺護著呢,但她打了你。可以讓老爺知dào,到時候你怎么說,自己知dào吧?”
馬婆子忙點頭:“知dào,奴婢伺候小姐的,可小姐挑剔的很,稍不如意就拿奴婢撒氣,所以把奴婢打成這樣。”
少施氏滿yì的點點頭:“老爺最是討厭張揚跋扈之人,再有,我再撥兩個人給你,她既然敢動手,你也不能總吃虧,咱們林家可是講道理的人家。”
馬婆子更明白了,講道理,那邊一個啞巴,三個丫鬟,丫鬟在老爺心中還跋扈,即便告狀,只要她們死咬著不放,老爺也不會信那邊。
“奴婢懂得,懂得。”
她連聲說道。
少施氏知dào這人很好用,再看她挨打的可憐,也有些不忍:“婆婆在我身邊多年,這次讓您受委屈了,等她成親離了家,我定不會虧待婆婆的。”
馬婆子由心的露出一口黃牙:“夫人好心腸,就是體諒我們這些下人。”
少施氏嗔怪的看她一眼,拉過她的手摘下自己手上的鐲子:“這個您先拿去,找個大夫上點藥,回去先吃飯吧。”
“哎!”馬婆子更是笑的合不攏嘴:“夫人您稀罕的東西,竟然給了我,這怎么說的,哎呀,奴婢這雙糙手也不配這鐲子啊。”感恩戴德的樣子。
“拿著去吧。”少施氏很貼心的拍拍她的手:“這色兒配您。”
馬婆子直到出門之后,還激動著呢。少施氏看著婆子走遠了,起身到里間,到了梳妝臺打開妝奩,里面有二十只一模一樣的鐲子,她隨意挑了一只帶上,腕上不能空,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有用的下人需藥收買。
陵南等知dào馬婆子去告狀去了,等著那邊來人,沒想到二老爺和少施氏并沒什么動靜,下午這馬婆子就乖乖回來了,只不過她帶了兩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婆子來。
很多女人,上了她們那個歲數,撒起潑來會讓人招架不住。
陵南和周一在門縫里看見來人,二人忙進里間去找小姐。
不用特意提及,小姐自然是在寫字。
“小姐,馬婆子回來了,還帶了兩個老女人。”周一一進來,就跟小姐比劃著。
林孝玨頭也不抬,只道:“愛誰誰,記住一句話,無關的小事,就算了,不能忍時,能動手,盡量別吵吵。”
“……”小姐是要縱容她們打架嗎?
周一看向陵南,陵南想了想,二夫人顧忌二老爺,不敢明著來卻暗里對小姐使小動作,若是她們忍,那真是憋一口惡氣,若是不忍……
能怎么樣?
不忍了。
陵南笑著拉住周一:“你這傻大個,練強了身體是重藥的。”
周一回想一下外面那三個婆子,都五大三粗的。
“要是真打起來,怕是要打不過了。”
陵南點點頭:“所以小姐說,無關的小事,就算了。”
“那什么樣的是小事,什么樣的是大事?”她不會判斷啊。
這問題問的絕了,陵南也看向小姐。
林孝玨抬起頭看著二人。也想了想。
“好似對于我,我心情好時,都是小事,我心情不好,都是大事。”
“……那您什么時候心情好?什么時候心情不好?”
林孝玨又得想一想:“你們,還真難住我了,等我心情好時,便告sù你們。”
“……”陵南拉著周一的衣角:“現在別惹小姐,走。”
兩個丫鬟退了出去。
林孝玨伸了個懶腰,哎。想睡覺的時候心情就不好。因為還有很多功課沒有做,睡不痛快。
一更梆骨敲響,這時候本應該是林世澤在書房辦理公事的時候,今日卻很反常。他推開少施氏的房門。走了進來。
“老爺?”少施氏正在卸妝。看見他驚訝站起:“您怎么沒在書房。”
林世澤走到椅子上坐下,看著她道:“怕你一會睡著了,我有事對你講。”
少施氏忙走過去。順便將下人打發出去。
伺候的兩個丫鬟前后腳出去,關上門,屋里就剩下夫妻二人。
林世澤這樣嚴肅,少施氏心中沒底,坐在他對面,心情有忐忑。
只見林世澤從懷里掏出一個見方的小盒子,胭脂盒那么大,很是精致。
“這是什么?”少施氏以為是林世澤送給她的禮物,笑著伸手。
林世澤想了想還是遞過去:“你打開看看,里面是周氏的嫁妝單子,孝玨要出嫁,這些東西就都跟她去,免得陳家人說我林家嫁女寒酸。”
當年周安寶的嫁妝,可以買下一條街,說什么怕陳家說林家寒酸,他是不想委屈了周氏的女兒吧?
少施氏心中倏然一涼,但還是維持著表面的賢惠,她輕巧打開,假裝認真的看了幾個項目。
“老爺,這里有很多產業都已經變賣了啊,姐姐在時就賣了,咱們去哪里找回來?”
周氏在時,曾用嫁妝貼補過家用,還幫林世澤打點上下級,辦族學,那都不是小的開銷,這個少施氏知dào。
林世澤聲音聽出一絲無奈:“這個我知dào,嫁妝上還有幾處產業沒有動,尤其是百花深處的院子,還有城西那邊山林,貓耳朵胡同的香料鋪子,一定要給孝玨陪嫁過去。”
這三處產業,前一項侄子在國子監讀書,正在住,其他兩項也是很賺錢的產業。怎么能給周氏的女兒?
少施氏心中計算著如何把這些產業換下來,臉上笑著說:“老爺交代的,我一定會辦好的。”
林世澤滿yì的點點頭:“周氏雖好強不懂事,但她也幫我很多,我和她夫妻一場,這是她最后的心愿,別的產業收不回來了,你也從公眾支出一些銀子來填補上,我也不想被別人戳脊梁骨。”
“應該的。”少施氏很贊同的點頭。
林世澤說完正事,就和這個女人沒什么話了,他站起來:“如果沒什么事就早些歇著吧,我還要去整理公文。”
少施氏忙站起來道:“還有一件小事。”
“什么事?”林世澤腳步停駐。
少施氏溫婉笑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孝玨小姐那邊,我派人過去,可能是伺候的人不對她的心思,白日里發了脾氣,把人打的不成樣子。”
“有這種事?”林世澤蹙眉。
少施氏無奈不語。
林世澤想了想:“可她這樣的人,我即使請了先生來教她,她也聽不懂,這樣吧,你再派幾個懂規矩的人過去,若是她太跋扈,也不能縱容她,趕明嫁到陳家去再這樣,我的臉可不夠她丟的。”
少施氏只等這句話呢,笑道:“老爺也別太苛刻了小姐,我這里派人去好好伺候就是。”
林世澤冷哼:“苛責她?天天出門我以為是她的丫鬟指使的,現在想來,一個小姐能動人,絕不是別人可以慫恿的,你莫慣著她,已經無法無天了。”
不讓人慣著,可誰又敢不慣。少施氏知dào這人是口是心非,他自己懲罰使得,別人動手,那就是事兒。
“好了好了,老爺也莫氣了,身子要緊。”她溫柔的拍著他的背。
林世澤身子一僵,推開她的手:“對了,再過七日就是你的生日,母親那邊我已經說過了,讓她多請些親朋,給你好好操辦操辦。”轉移了話題。
這事他以前就說過了啊。
少施氏還是溫和一笑,攀上他的胳膊:“還是老爺心疼我。”
“你睡吧,我走了。”
少施氏看見林世澤不由自主的蹙了一下眉頭,轉瞬即逝。說著他又頭也不回的開門出去了。
她是妖魔鬼怪嗎?她們已經很久沒住在一起了。
少施氏手僵硬在半空中,不知何時起,林世澤竟如此的排斥她了。
這一夜就這么過了。
到了第二日,再過六日,就是少施府文字輩唯一的姑奶奶、少施文嫻的生日。下午時分,少施名醫帶著兩個弟弟妹妹先來問候姑姑,看她需藥什么。
名醫是少施府未來的掌家之人,今年二十有五,生的瀟灑,才華橫溢,少施文嫻也最器重他。姑侄幾人坐在一起,少施文嫻自然是和大侄子談論的更多。
少施晚晴和少施行醫就呆的無聊了。
晚晴打斷姑姑和大哥的談話:“姑姑,我想去找表妹玩。”
好在她和林孝瑜年齡差兩歲,可以玩到一起去。
少施文嫻揮揮手:“去吧去吧,孝瑜還說有東西給你看呢。”
少施晚晴高興的站起來,就往外走。少施行醫忙跟上去:“等等我,我也去。”
他比林孝瑜大三歲,也是孩子呢。
“這兩個孩子。”少施文嫻寵溺的責怪一聲,跟大侄子說道。
少施名醫望了門外弟弟妹妹的背影一眼,轉回頭來道:“行醫也不好學,整天就知dào和他那些朋友出去惹事,我說他他也不聽,母親還慣著他,現在一看我在哪,恨不得躲得老遠。”
少施氏道:“都是孩子,還沒長大,你以為大家都能跟你一樣?我大侄子從小就刻苦。”
少施名醫尷尬的笑道:“姑姑也別夸我了,我要學的還很多,咱們家以醫起家,本來比那些人家就難些,做到現在都是祖輩勤勉,我若不刻苦點,別人毀我們家的名聲都擺不平。”
醫者在現在還是被人看不起的,少施氏聽侄子話中有怨氣,問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嗎?”
少施名醫手搭在桌子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兩天禮部尚書的寶貝兒子病了,不知dào在哪請了個妖女,說是一下子就給治好了,本來治好了韓公子這跟咱們沒關系,可這個妖女當著眾多大夫的面生事,造謠我們家的桂枝是次品,嚴重影響了我們家的信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