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博彥聽了心中一動,看向父親:“爹您的意思是……”
陳大人臉一沉道:“我要把這件事告訴皇上,皇上說過的,有舉子感染瘟疫,春闈就取消。”
陳博彥沉吟一下道:“其實爹,要不這件事咱們別管了,聽人說那些考生都去貢院前面鬧事了,他們萬里迢迢來京城趕考,不說寒窗苦讀這些年受了多少苦,就是這一路上來,千難萬險也是遇到的了,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就等這一遭,如果就此取消了春闈,那些舉子也太可憐了。”
陳大人看著兒子道:“博彥,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可不能有婦人之仁啊,如果春闈不取消,那薛十三就會比你早入仕,你知道早一年和晚一年的區別有多大嗎?何況是三年。出名要趁早,所以你這半年的表現特別讓爹失望。”
陳博彥低下頭,繼而又抬起來,輕聲道:“可其他舉子,尤其是外地學子不是很無辜嗎?而且沒有溫習功課這件事也不怪十三,是我自己的事,父親您不該遷怒與他人。”
“我就說你婦人之仁。誰都不要考,三年之后你們還是相同的起點。你一點都不理解我的一番苦心。”陳大人氣的胡子都翹起來了,指著門外:“你快出去吧,我看你來氣。”
陳博彥苦勸無果,站起來道:“那您小心,凡事都得講證據,您別貿貿然就向皇上參奏一本,萬一根本沒有舉子染病,那些言官會咬著您不放的。”
陳大人擺擺手:“我心里有數,這種事還要你來叮囑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有那功夫,多讀點書。”說著擺著的手更加不耐煩:“出去,出去,讀書去。”
陳博彥沒頭沒臉的出去了,陳大人立即又叫來心腹手下。
“你查一查風少羽帶走的那兩個人去哪里了,找到了回來告訴我,先不要打草驚蛇,我要證據確鑿的把他們交上去。”
手下打了個立正:“小人這就去。”
夕陽沉下,人間的燈火亮起來的越來越多,在安靜的街道兩邊閃著微弱的橘色光彩。
饗悅樓柜臺后,周敬之呆然望向門口的方向:“這么多人,周清野到底管不管啊?”
周清媛就站在他身側,也看著門口那里排隊等醫的人們,足足有十六位,方老和陵南正招呼著,讓他們排隊領號,然后嚴重的分到個個店鋪去留宿,不嚴重的就等方老開藥。。
周清媛低聲對周敬之道:“不是制藥去了嗎?這些人就都得交給方老了。”
周敬之看著隊尾,又進來兩位,蹙著眉道:“就一個大夫可真不成,人越來越多了。”
周清媛心中也在想,人越來越多,就是疫情越來越重了吧。
她又對周敬之道:“反正你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要不你回去吧,免得大伯找你擔心。”
周敬之一扭肩膀:“我不回去,這里多好玩啊,你們都在這,憑什么我回去啊,而且不是都告訴人去通知大伯了嗎?他不會找我,頂多云錦會想我。”
周清媛見勸不動他,于是笑了笑:“那你就呆著。”
周敬之也笑了:“可不嘛,你不也沒事嗎,我跟你一樣。”
周清媛聽了臉上一僵,她說要學醫術,可林孝玨去制藥都帶著周四都沒有帶她,留在這廳里,饗悅樓的人都知道怎么忙,就她插不上手。
好像她就是個多余的。
她看著周敬之又是一笑,但沒有說什么。
正當二人無聊之際,屋里又走近兩個長腿窄腰的中年男人,那二人打量一下隊伍,然后朝柜臺這邊走來。
還沒等他們道跟前,周敬之先道:“看病得排隊,我這里不給開后門。”
那二人聽了相視一笑,其中一個細長眼的人一拱手:“小少爺誤會了,我們不是來看病的。”
“不是來看病的你們來干嘛啊?”周敬之和周清媛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二人,一個細長著眼,一個黢黑著臉,相貌都很普通,看著精神很好,確實不像是有病的。
細長眼低聲道:“這里是周小姐的住所吧?我們是來求見周小姐的。”
周敬之笑了笑指著那邊排著的隊伍:“那不一樣嗎?他們都是來求見我姐姐的,可我姐今天沒空。”
細長眼道:“我們與他們不同,今天我二人必須要見小姐一面。”
周敬之撇撇嘴:“誰知道你們同不同啊?我姐姐現在沒空。”
那細長眼吃了閉門羹,眉心蹙了蹙。
這時他的同伴那位長得黑的男子站出一步,滿臉堆笑著對周敬之道:“小少爺是周小姐的弟弟?”
周敬之一臉傲然的仰著下巴:“正是,我姐有妙手回春只能,我正是她的弟弟。”
周清媛心奇,他現在是覺得很榮譽嗎?
黑臉男拱拱手:“失敬失敬,我們哥倆不是旁人,是侍郎梁宇強大人的屬下。”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他臉沖到周敬之耳邊道:“大人派我們來有要事找周小姐商量。”
周敬之和周清媛都不知道林孝玨平時跟什么人來往,但周敬之是念國子監的,他的同窗會提起梁宇強,知道那是個清官。
他傲氣的臉立即換做小心翼翼,先生防備的看一下排隊的人,確定沒人看過來,就低聲道:“可我姐姐現在在制藥,她說沒事不要打攪她,要不你們有什么事先跟我說,我看我能不能幫忙。”
兩個人再次對視一眼,那細長眼的微微對黑臉點了點頭,但幅度很小,周敬之和周清媛都沒有注意到。
于是那黑臉在此將嘴湊近周敬之的耳朵,二人隔著柜臺竊竊私語。
他道:“這里今天是不是收了一個染了瘟疫的舉子?”
周敬之驚訝的看著他們。
黑臉道:“小公子不必瞞我,我家大人都知道了,派我們來找小姐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的。”
周敬之見人家已經確認,點著頭道:“是有,你們大人怎么說?”
周清媛悄悄的撤了撤周敬之的衣襟,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周敬之看著她問:“怎么了?”
周清媛本來想告訴周敬之先確認一下這兩個人的身份再說實話,可這孩子心眼太實在,她見外面的兩個人都看著她,尷尬一笑,往周敬之身后站了站。
周敬之見七姐根本沒什么事,回頭對那兩人道:“人是我跟少羽哥帶回來的,我姐給開了藥,在對面住下了,應該死不了了。”
那兩個人明顯松了一口氣,之后是細長眼先說的,他道:“我們大人體恤這些舉子,現在外面有傳言,若是有舉子染病就要取消科考,我們大人怕這件事被人發現了,所以要跟小姐商量,把人接走。”
“接到哪里去?”
“自然是秘密的地方,不然萬一被人發現了,那今天的科舉就全都泡湯了。”
周敬之和周清媛也知道林孝玨也在擔憂這件事。
周敬之聞聽二人跟他們是一條新的,臉上一喜,道:“那我帶你們去見他們,你們快把他們好好藏起來。”
那二人聽了喜上眉梢:“小公子請。”
周敬之這邊就要帶二人去找人,周清媛想了想把周敬之攔下。
“七姐你干嘛?”
周清媛把周敬之拉倒靠近賬房的地方,低聲道:“我看這件事還是跟你八姐商量一下,她這里的事,還是她自己做主的好,咱們才來一天,也不知道情況。”
周敬之笑道:“你怕什么,那是我姐。”又道:“就是她自己在也得交人吧,那可是梁大人的派來的人。大人是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