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大吃一驚,道:“這話是怎么說的,小姐年紀還這么小呢?”
六順也沒聽到多少,哪里知道原委,只是道:“這也不稀奇,夫人想要親上加親,你不見前年有個姚家,便將女兒許給了舅家的兒子,這樣的事兒,難道還少見么。”
七巧心思多,只是想著,若小姐真的許給了舅家,那自己豈不也要跟過去,舅家遠在青州,那么遠的路,以后再想回來,可就難了。
一時間不禁就愁腸百結,到了夜里,服侍華灼上床睡覺的時候,忍不住道:“小姐,夫人若要把你許給舅家的表兄,你可千萬不要應了。”
華灼今天一天委實累了,七巧替她寬衣的時候,她就有些迷迷糊糊,乍然聽到這么一句,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躺下去,隔了一會兒,她才猛然擁被坐起,瞪大眼睛道:“七巧,你方才說什么?”
七巧本也已經準備在腳踏下睡了,華灼突然這么一問,倒把她嚇了一跳,連忙起身道:“小姐,怎么了?”
“你方才說什么?什么舅家的表兄?”華灼不知道剛才是自己做夢,還是七巧真的說過這么一句話,只覺得心里怦怦直跳,卻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說,夫人若要把你許給舅家的表兄,你可千萬不要應了。”七巧不知道小姐為什么反應這么強烈,仍解釋道,“青州太遠,若小姐嫁過去,以后再想回來看望老爺夫人,可就難了。”
“哪個說娘要我把許給表兄?”華灼急道。
“六順姐姐聽老爺和夫人說的。”七巧答道。
華灼抓著被子的手一緊,爹爹和娘為何要提起這事?她有心現在就去問個明白,可是此時已是夜里,爹爹和娘恐怕都已經安歇了。
她糾結著這事,直如百爪撓心一般,一夜不曾睡好,隔日起來,梳洗過后,連早飯都沒有吃,就急匆匆地往方氏房中去了。
“灼兒給父親、母親請安。”
她進屋時,華頊正站在窗前替方氏描眉,料不到女兒今日請安來得早,夫妻倆個都有些尷尬,華頊輕咳一聲,放下眉筆,甩甩袖子,道:“我去看看焰兒醒了沒有。”
說著,便匆匆出了內室。
方氏臉上微微泛著紅,叫了三春進來替她梳頭,然后才道:“你今兒怎么來得這樣早?”
華灼因心中焦急,因此沒等三春通報就闖進了內室,哪里料到正撞見父親和母親享受閨房之樂,心中也頗不好意思,好在她再世為人,也算是過來人,雖然這樣的閨房之樂她從來沒享受過,但父親母親這樣恩愛,她心中仍是高興的,于是尷尬也減去了幾分,換上一副甜甜的笑容,道:“女兒今日醒得早,所以便來得早了。”
“你還是孩子,多睡一會兒也不打緊,若亂了時辰反不好,日后須要記得定時睡按時起,便是醒得早了,也要多睡一會兒。”方氏叮囑道。
華灼連忙乖巧地應了。
陪方氏有一句沒一句地扯了一會兒,華灼也始終也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這種事情,她一個女孩兒,怎么好直接開口問,心里急得幾乎發毛,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反正她是死也不會跟表兄訂親的,舅家的幾個兒子,沒一個是好東西,大表兄跟舅父舅母幾乎是一個膜子刻出來的,無比貪財,二表兄是庶出的,大抵被舅母苛扣慣了,平日的用度有些緊,養成了守財奴的性子,是個恨不得一文錢掰做兩半花的,極其令人厭惡,三表兄更是集齊了兩個哥哥的缺點,既貪財,又守財,還無比好色,身邊的丫環沒一個不遭他毒手的,上一世她的閨譽被毀,這個三表兄功不可沒。以年紀來算,三表兄只比她大三歲,方氏想要親上加親,首選的必然就是這個三表兄。
五貞端了早膳進來,華灼一摸肚子,才記起,自己沒吃就跑過來了,連忙蹭到方氏身邊,撒嬌道:“娘,灼兒也還沒吃的,特地早早來,要陪娘一起用餐。”
借此也可以在方氏這里多待一會兒,尋找開口的機會。
方氏拍拍她的手,道:“那就一塊兒吃。五貞,去請老爺來,再添一副碗筷。”
托盤上原只有兩副碗筷,是預備著華頊和方氏用餐的,現在多了華灼,自然要再添一副。
一會兒五貞空著雙手回來,道:“老爺說,就在雙成姨娘那里用了。”
方氏怔了一下,一想便明白了,老爺分明是不好意思見灼兒,還在為剛才的事兒臊著呢,也不說破,親手為華灼盛了一碗小米粥,道:“不用理你爹爹,咱們娘兒倆吃。”
華灼大抵能明白父親的心思,一向古板嚴肅的男人,做出描眉的風雅韻事,偏偏還讓年幼的女兒看到了,自然是老臉無光,短時間內,估計她是別想見到父親的人影了,想到這里,不由得抿唇而笑,又怕讓方氏看見,連忙埋頭吃粥。
方氏慈愛地望著女兒狼吞虎咽地吃粥,心中一片溫馨,笑道:“慢些吃,不夠還有。”
華灼訕笑一聲,連忙放緩了速度,小口小口地吃著粥,姿態文雅而端莊,看得方氏又是滿心歡喜,禁不住便又想著,這樣出色的女兒,將來要許個什么樣的人家才好?
其實她也不求女婿富貴無雙,只要家世相配,又能象老爺對自己那樣對女兒敬重恩愛,便也就夠了。她最擔心的就是,女兒的親事還沒有定下來,本家那邊就又要做出類似當年那樣的事。
“灼兒……你可還記得你舅舅?”
想來想去,方氏忍不住開口問道。在她想來,要想女兒以后過得好,最好莫過于親上加親,兩家是親戚,侄兒總不會對女兒不好的,即使吵了嘴,也要顧念親情。
華灼一口粥嗆在喉嚨里,好險沒噴出來,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強忍了半天,終于把粥又咽回喉嚨里,然后才驚詫道:“娘,你為何突然提起舅舅?”
那樣無恥貪婪的親戚,她是死也不會忘記的。
方氏不知華灼心思,她自嫁到華家以后,除了三朝回過一次門,此后就一直跟著華頊在任上,因路途遙遠,除了書信往來,便再也沒有回過娘家,只有當年灼兒出生的時候,爹娘大老遠地帶著兄長過來看了她一回,還小住了一個多月,可惜那時灼兒還太小,不會記得自己是見過外公外婆和舅舅的,此時見華灼還記得有一個舅舅,倒是挺開心的。
“娘是想,你長這么大,也不曾見過舅舅舅母,還有幾個表兄表姐,心里打算著,是不是請你幾個表兄表姐過來玩玩,也讓你們親戚見見面。”
其實方氏更想讓華頊見一見自己的侄兒,證明她的侄兒一定是配得上女兒的。
華灼臉色一變,母親果然是有將她許給表兄的意思,不行,絕對不行,她正要一口回絕,話到嘴邊,卻又縮了回去,再說出來,卻是另一番話。
“都是親戚,理應接過來,也讓女兒認一認人,只是青州路遠,怕要辛苦表兄表姐們了。”
如果直接回絕,只怕徒惹母親不高興,更無法讓母親知道,她的兄長一家都是什么樣的德性,還不如把人接過來,小住一陣子,到那時,她有的是法子讓這些人露出真面目,母親雖可能會傷心一時,但總比一直把舅家當好人,硬將她許給那個令人深惡痛絕的三表兄的好。
最好從此斷絕來往,才真正稱了她的心意。
方氏見女兒并不排斥舅家的人來,頓時心中更加歡喜,一會兒讓華灼回了秀閣,她便將劉嬤嬤叫了來,商議這事兒。
劉嬤嬤也是人老成精,一聽方氏想把舅家的幾個孩兒接過來小住,便知道她在做什么打算,當年老爺迎娶夫人,到方家下聘時,她也是做為長者跟過去的,當時的方老爺、方夫人倒是極和善的人兒,樂善好施,在青州一帶,名聲極好,可是方家的那個獨生兒子,卻叫她看不過眼,華家人呈上聘禮的時候,那個方少爺左一個這件太差,右一個那件沒品味,又拿了華頊自己畫的一副畫兒,說是什么破爛玩意兒,也好意思拿來下聘,實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人物。
后來才知道,原來這位方少爺自小養在方家太夫人的膝下,寵溺慣了,怕是天上的星星也是愿意摘下來給他的,偏生方家當時并非大富之家,只是祖上有些蔭恩,方家的曾老爺有個列侯的爵位,雖然只襲了一代,但好歹也算個清貴世家,祖上留下的蔭恩,讓方家人補了些不大不小沒有什么實權的虛銜,每年領些俸祿,哪里夠花銷,方老爺常年布施,便去了一半的俸祿,剩下的養活一大家子,雖不富裕奢華,但也吃穿不愁,溫飽有余,只是經不住這位方少爺的大手大腳,便有些拙襟見肘,還是華家下的聘禮足夠豐厚,才供了方家這些年不曾敗落。
更讓劉嬤嬤瞧不起的是,因夫人方氏的嫁妝田都在青州,因此托給了娘家代管,方老爺、方夫人還在世的時候,一年七、八百兩的田租收成總是有的,等到他們先后故去,那田租便一年比一年少,到今年年頭上,才只送來了二百兩,說是去年青州那里風不調,雨不順,收成不好,偏夫人還信了,劉嬤嬤后來私下尋了位青州來的布商,打聽了青州去年的年景,那布商說,去年托天公的福,年成極好,糧米大豐收,比往年還漲了一、二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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