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宜室宜家

第七十九章 勤慎針鋒

隔日醒來,華灼精神奕奕,仿佛昨天在屋子里悶了一下午的人不是她。當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勤慎堂的時候,她就把所有的情緒都拋開。

華灼不知道那些悲劇是不是真的不可避免,注定要發生,她只知道,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在母親臥床休養的時候,幫助母親管理好這個家,不讓母親再操心。所以今天她一定要打起精神,絕對不能讓那些大小管事們給小看了。

梳洗穿衣,為了表示莊重,她把七巧原先挑的粉黃色衣裙,全部換成了紅色,這種顏色她穿了整整一個春天,原已是膩煩了,但卻不得不承認,唯有這大紅的顏色,才能將她一身華貴氣派都體現出來,衣襟上繡著牡丹花圖樣,富貴堂皇,國色無雙。

她是榮安堂的嫡長女,生下來就尊貴無比,正如這牡丹花兒,注定要貴壓群芳。

七巧又替她梳了頭,沒有結辮兒,而是用一只蝴蝶篦子把頭發都攏在腦后,頭頂戴上一頂金雀冠,冠托用的是赤金打造,以纏枝為紋,上面棲息著一只三翎孔雀,雀眼是用紅寶石鑲嵌的,雀翎以紅珊瑚雕琢,雀嘴里還含了一顆明晃晃的足有鴿蛋大小的珍珠,翅、尾之上點了翠,雙翅收攏,尾羽屏開成扇形,陽光一照,藍綠變幻,華麗無比。

“小姐這么一打扮,可真是……”

八秀看得眼發呆,不知道用什么言語來形容盛裝后的華灼,這通身的氣派,竟然是往日都不曾感受到的。

“別發呆,快把玉玲瓏拿來,里面裝上香粉,替小姐掛上。”七巧拍了她一下,八秀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去取那玉玲瓏。

這玉玲瓏其實是一個銀做鏤空小香囊,里面裝了個半圓的小銀球,裝入香粉,掛在身上,任憑怎么走動,香粉都不會灑出來。這東西本就是大戶人家小姐必備的一樣飾品,平時華灼都不愛用,因為掛上后,便不能跑跑跳跳,非得步步蓮移,不然銀球撞上壁,會發出脆響,讓別人聽了,是十分失禮的事兒。

但今日為顯莊重,這玉玲瓏她還非佩戴上不可,便是要鎮一鎮那些大小管事,顯出她的尊貴氣派來,讓那些人別以她年紀小,便可以隨便糊弄。

一通收拾,足足用去了大半個時辰,華灼帶著兩個丫頭來到勤慎堂的時候,正好辰時一刻,真是半分不多,也半分不少。

此時勤慎堂里,大小管事們都已經到齊,男左女右,分立在大堂兩側,中間兩排坐椅,分別坐著幾個人,頭一位,是雙成姨娘,對面坐著的便是繪芳園的大管家華章,下首是外院的二管家華仁,再下來便是劉嬤嬤。

上位空著,那原本應該是方氏的座位,此時卻在旁邊添了一張略小一點的椅子,華灼一進勤慎堂,就知道,那是自己的位子。

一步邁入堂中,剎時間,她就成了所有目光的焦點。仿佛一座大山壓在了身上,華灼緩緩邁著步,頂著這些帶著懷疑、審視的眼神,目不斜視,面色沉靜的穿堂而過,然后轉身坐在了那張略小一點的椅子上。

七巧和八秀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趨,華灼坐下,她們兩個便一左一右侍立在身后,八秀還好,向來大大咧咧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是被這些大小管事們審視的一員,只管盡到她丫環的本分,注意力全放在小姐的身上。

而七巧心思靈動,想得多,自然便越發覺得壓力極大,這一小段路走來,她背心幾乎濕透,腳底下也有些發虛,若不是看到小姐和八秀都走得穩穩的,只怕早就緊張得走不動路了。

“給小姐請安。”

華灼剛剛坐穩,堂上便響起整齊的請安聲。

七巧一驚,幾乎就被嚇得要往后退去,卻忽見小姐轉頭望了她一眼,這一眼,也藏著緊張與不安,但卻竭力保持著平靜,她的心便也跟著一靜,連忙挺直了腰。她是小姐的貼身丫環,小姐不怕,她就不怕,小姐怕了,她就更不能怕,她的本分,就是在小姐需要她的時候,站在小姐的身邊,聽候吩咐。

安撫住了七巧,華灼才定下心來,坐在椅子里,略微欠了欠身,道:“諸位叔伯嬸兒,是我榮安堂的股肱棟梁,也都是我的長輩,華灼年幼,什么也不懂,家中人也認不全,今日來,一是見見諸位叔伯嬸兒,二來,也是向諸位叔伯嬸兒學習,為母親分憂,還望諸位叔伯嬸兒不要嫌棄我愚鈍。”

她的態度很謙虛,因為進門的時候,她目不斜視,抬頭挺胸,已經擺足了姿態,顯出了她的尊貴身份,可以說,那是一個下馬威,而威風過后,姿態卻要放低,免得讓這些大小管事以為她是個什么也不懂、驕橫刁蠻純粹就是來扯后腿的大小姐。

雙成姨娘低眉垂目,原本她應該扶華灼一把,但夫人昨兒夜里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特地把她叫去,讓她多聽少說,看小姐如何應答,不許暗地里幫襯,便是要小姐明白持家之不易,若小姐今日被嚇退,那讓小姐持家之事,就此罷休,若小姐挺住了,夫人自此便可安心休養,再不有絲毫擔憂。

“小姐客氣了。”大管家華章輕咳兩聲,“夫人身體有恙,令小姐與姨娘掌管榮安堂大小諸事,我等自當盡心竭力,小姐若有不明白之處,只管問,我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姐若有做錯之處,我等亦當盡責指正,若有無禮之處,還望小姐海涵,當知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唯愿盡力輔助小姐,使榮安堂興旺如常。”

大管家這一發話,下面的小管事們紛紛應和,只有二管家端坐在椅上,目光下垂落在地上,腰卻挺得筆直。

劉嬤嬤沉了沉臉,大管家這話,分明是順著竿子往上爬,若是日后小姐要做什么,他只需一句小姐做錯了,便可把小姐頂回來,還占個指正小姐錯誤的大義。

真把小姐當成無知孩童了嗎?

劉嬤嬤冷笑一聲,大管家這些年倚老賣老成了習慣,有時候連夫人也要讓他七分,但是依她看來,小姐年紀雖小,但卻絕不是個好糊弄的,有人能倚老賣老,就不怕小姐倚小賣小嗎?左右是不懂事的,小姐就是做出什么過激的事來,哪怕鬧到夫人那里,也不過是一句“灼兒還小,不懂事,大管家便不要計較了”,便可推搪過去。

華灼如果真的不懂事,大概就要被這慈眉善目的大管家給糊弄過去了,但她上一世雖沒有管過家,卻也學會了聽話聽音,大管家暗藏在話里的意思,她都聽出來了,心中有些暗惱,但面上卻不露聲色,又欠了欠身,道:“多謝大管家。”

然后她又挺直了身體,道:“不知今日諸位叔伯嬸兒可有什么事情要定奪,若沒有,這便散了吧。”

散了,當然是不可能的,這堂上大大小小的管事,有華府宅子的,有繪芳園的,也有淮南府各個鋪子里的,還有城外田莊上的,她還沒有一個一個認過去,怎么可能就這樣散了,她說這話,是回敬給大管家的,隱晦地提醒他,就算母親不在,這個家,她華灼至少能做一大半的主,大管家資格再老,也只是個管家,她讓他來,他就得來,她讓他走,他就得走。

“老了,這才坐了一會兒,便覺著腰都酸了,多謝小姐體諒。”

大管家順勢起身,心中冷哼一聲,一個小丫頭片子,乳臭未干的,頭一回進勤慎堂,不說低頭做人,也當學會只聽不說的道理,想當年,夫人掌家,還是靠著我給她撐著,這才把榮安堂撐了起來,今兒竟然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回敬了一番,真當他是老了不中用么。

華灼露出關心的神色,歉意道:“是我疏忽了,竟忘了大管家年事已高,腿腳都走不動了,連久坐都不能,二管家,請替大管家準備一副軟轎,派幾個走得穩當的人抬轎,送大管家回去休養。”

二管家彎了彎腰,道了一聲“是”,然后伸手招過立在身后的一個小管事,吩咐了幾句,那小管事轉身就跑,二管家臉色一變,重重哼了一聲。

小管事一驚,回過頭來,卻見二管家的下巴往小姐坐的方向一抬,要說他也是機靈的,不然也做不到管事的位子,立時就反應過來,對著華灼深深一彎腰,道:“恕小的失禮,這便去替大管家安排軟轎。”

說完,也不起身,便彎著腰一直退到門檻處,這才轉身一溜煙地跑了。

華灼垂下眼簾,掩去了一絲笑意。她不懂怎么管家,卻知道,但凡一個府中,大管家和二管家之間,總歸是不和的,一個要保住地位,一個要上位,天生的對立,想要壓制住德高望重、手握重權的大管家,靠她一個沒有威信、沒有根基的黃毛丫頭當然不行,所以她拉了二管家出面。

二管家是父親的心腹,正值壯年,他不會倚老賣老,更有上位的野心,在這個時候賣她一個人情,不僅可以博得她的好感,還能在華頊的面前討個好,更能將大管家一軍,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為。

所幸,她的小算盤打得很成功,二管家也很上道,否則華灼沒有別的辦法,就只能向劉嬤嬤求助了,不過大管家掌外,劉嬤嬤掌內,雖說論資歷和地位,能平起平坐,但畢竟內外有別,大管家也未必會賣劉嬤嬤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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