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冥珠

第2章 為了活更名改姓

溫床玉枕,驚心動魄。

奔逃了一夜的慕容旭猛然睜開眼睛,從木窗縫隙鉆進來的強光瞬間侵襲了他的眼眶。他微微瞇著眼,看到光線下的塵埃機靈地飛舞,擾亂了他的思緒,腦中的意識如漿糊般混沌不清。

他動了動手指頭,手中膈應著什么東西,拿到眼前看是枚半塊的吉云玉佩,透翠的“容”字上沾了幾滴紅色的血漬。

慕容旭心想,還好艱難的一路從未將父親給的最后物品丟落。他抓緊了半塊玉佩閉上眼睛,強光刺得眼睛微出了紅血絲,視線拼湊好后記憶倒退到幾個小時前。

慕容旭不知道父親跟二娘死在誰的劍下,只知道家中此劫再難逃;

他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有一條通往外界的密道,只知道妹妹綠落沒能一起逃出來;

他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只知道自己安全了。

聽到有人推門緩慢進來的腳步,慕容旭慢慢睜開眼睛,以為來人是寧遠山,卻是一個極小的小姑娘抱著幾枝白槿花進門。

她一身白色外紗羅裙,搭著粉色里裙,手中的白槿花襯著粉雕玉琢的臉頰恰到好處。不知是年紀較小的姑娘們都多為秀麗,還是眼前的女孩本身就面容姣好,難以分辨。

慕容旭又見她踏上小腳踩上木凳,將白槿花插入高桌一邊的青花瓷瓶口。慕容旭認得那個青花瓷瓶,曾是父親贈給這家主人。

她轉身下凳時看見床上蘇醒的小哥哥便對他咧嘴一笑,紅撲的臉頰有兩個酒窩隨笑容凹陷進去。整齊的白亮小牙齒讓慕容旭知道這個小姑娘還未到始齔的年齡。

“他醒了,他醒了,爹爹,他醒了!”小姑娘歡喜著叫了出去。

慕容旭不意外,他知道自己躺在蘅白山的寧家山莊。以前每隔一年曾跟父親到過此莊,故此慕容旭大概熟得莊上的每個人,只是不太認得剛才那個小女孩,心里好奇她口中喚的“爹爹”會是哪個熟人。

慕容旭勉強爬起來,視線落魄又抬高,跟來人的慈目相對視,擦了下眼淚禮貌地稱呼眼前人:“寧叔。”

寧遠山走近床榻邊,慈愛地喚了聲“世侄”,接著又問:“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父親開了密室門,讓我跟妹妹一塊逃來寧叔這里,可是妹妹無知,哭啼地問爹要娘,錯過了逃跑的機會。我想來找您搬救兵的,從不知道沒馬車的路途是那么遙遠,最后都沒力氣敲莊門。天亮了,我知道他們已經遇害了…”慕容旭哽咽地講出來,衣襟濕了一大片。一個十五歲孩子就要自訴悲慘,原來老天也有忍心的時候。

一句“天亮了,我知道他們已經遇害了”聽得寧遠山老淚縱下,他收控了下情緒,知道不能渲染得讓孩子更難過,也明白自己是孩子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出幾分鐘便想好了萬全之策。

“就算慕容師兄臨終前不教你來投靠我,我也會盡一份力量照顧你,寧家莊從不嫌人多,你在此跟他們安心學藝就好。只是你以后不可再姓慕容,必須以我拾來的孤兒身份拜我為師。”

慕容旭年紀雖輕可心性不平凡,被父親調教得數諳人世百態,悟出寧遠山末句話暗有所指,也點頭無異議。

講到新名字時寧遠山問:“那你可想出新名字來?或者要為師所取?”

慕容旭暗下抓的“容”字玉佩越加重了力道,少年的清澈目光散出超乎同齡人的犀利,“姓‘容’,名長恨。”

“好,今后你以新的身份成為寧家山莊中的一份子。剛好莊里的弟子不比兩年前你所熟知,早已換了一批新人。你的舊身份除了我跟你師娘再無人知曉,你也要忘了你的舊身份去生活,不可再提舊名…”寧遠山的話還沒說完,門外響起貿然的敲門聲,使寧遠山的談論聲謹慎地壓低了。

“師父,徒兒有事相報。”

聽是大弟子褚斫的聲音,寧遠山喚道:“進來。”

進來的褚斫眼色斜瞇,瞟向床榻上的少年,兩個人眼色相對,慕容旭看褚斫只比寧遠山少了五八歲左右,心想師父怎么還會有這么年齡不相上下的徒弟。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師兄弟呢!

“師父,您派我去探查慕容府滅門一事有了些眉目,周侯爺親探現場,說…說…”褚斫穩當老練的話語變得欲言又止。

“說什么?為何不說下去?”

“他說慕容府一家是自相內訌的慘劇。”褚斫拱手稟告完后特地瞄了一眼寧遠山的表情,畢竟寧遠山已經氣得臉變形了。

茶案上驚起一聲掌拍,玉杯茶蓋側翻后濺出了一點小水花,灑在朱紅的茶案上像一滴滴鮮血落地。

寧遠山斥責說:“怎么可能,這狗官仗著自己有幾分功勞便以為他是半個皇上了!鮮紅的人命擺在眼前,他說怎么樣就怎么樣啊!”

慕容旭深記得師父剛才囑咐過的話,有外人在場臉面上不敢表現出什么,反裝出疑惑不知事的神情望著寧遠山跟褚斫。

從這一刻的佯裝開始,慕容旭自知他已不是慕容旭,學會融入了“容長恨”的新身份。

寧遠山知道慕容旭心中所想,暗自贊嘆這個孩子好心眼,為他倆介紹互識后又對褚斫悄道:“你容師弟初來莊中,我們不要當面討論他不知也不相關的事情。”

總歸還是相關的事,床榻上的少年緩緩躺下準備閉目養神,看見寧遠山跟褚斫交談著出去后按耐不住起身跟蹤去偷聽。

(接下來慕容旭皆改為容長恨。)

尾隨他們來到正廳后,容長恨躲在門角處想要把耳朵靠得更近一些,可距離比較遠,連細碎的聲音也沒有聽見。

“嘿,原來你在這里呢!”

一只細膩白晢的小手跟著聲音落在他后背,容長恨沒有立刻轉身,女孩一跳高小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示好,十五歲的少年跟五歲的小女孩身高差很萌的。

容長恨瞅了一眼那只小手才被動地轉過來,抱著木槿花的小女孩再次出現在容長恨面前。

跟剛才不同的是女孩缺了一顆門牙,容長恨清晰地看到她的牙口上還殘留血漬。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怎么愛搭不理的!”小女孩不滿地質問眼前的少年,話音里帶些嬌嫩的囂張。她另一只手握拳背過去,仿佛是藏了什么東西在身后。

容長恨仍然沒有回答,隨便摞下眼神就要離開。

“喂,真聽不懂人話啊!”小女孩自作聰明說,“喔,我知道了,你剛才是在偷聽我爹跟大師兄講話,被我抓到了吧!哈哈,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