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一直到童彥若出院,何溪醉依舊每天傍晚到醫院給他送當天的復習筆記,只是她每次都是放下筆記便匆匆離開了——童媽媽每天都在病房“監視”,不給兩人多說話的機會。
何溪醉有一種坐過山車的感覺。從接到被保送的通知那天起,一直到遇到何媽媽之前,自己的情緒每天都像是坐在過山車里向頂峰沖,快樂,期待,滿足……這些美好情緒像是一滴滴散發著植物芬芳的松油,將她緊緊包裹其中,裹成一顆美麗琥珀。然而,幸福時光總是短暫的,沒錯。自大遭遇了童媽媽之后,情緒過山車就徹底跌進了失落谷底,她覺得干什么都沒意思。高考壓力解除之后的空虛心靈世界,此刻沒了填充物,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氣轉暖的速度很快,每天晚自習下課后,許多學生都喜歡在校園或是操場里散散步,讓緊張了一天的大腦放松片刻。
童彥若回到學校上課的第三天晚上,何溪醉和狄狄照例沿著操場一圈圈散步。當何溪醉地N次輕輕嘆息之后,狄狄終于受不了了。
“喂!你故意氣我還是怎么著啊?該嘆氣的人應該是我吧?你連高考都不用參加了,還愁眉苦臉的樣子刺激誰啊?”
何溪醉苦笑道,“我嘆氣了嗎?我都沒有注意到啊……”
“你不會還在為童彥若那極品老媽的事鬧心吧?拜托,她不是也沒把你怎么樣嗎,而且都過去那么久了……”
想起童媽媽,何溪醉心里更郁悶了,“我就奇了怪了!她怎么就那么看我不順眼呢?我招她惹她了?”在何溪醉“穿越”以前,童媽媽就一直對她好感不足,在好長時間里都一直反對她和童彥若交往,甚至是在他們結了婚之后,也沒有完全喜歡上她這個兒媳婦。
估計我們離婚后,“前婆婆”大人會很開心地馬上開始籌備為寶貝兒子安排相親吧……何溪醉憤憤然地推想。
“管她怎么看你呢,反正你以后也不會嫁到他們家當兒媳婦。”
不知道為什么,狄狄的安慰在何溪醉聽起來總覺得很不順耳,她走到看臺上,坐了下來。
黑漆漆的操場上,只有幾盞路燈亮著。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過,何溪醉想起,“上次”高三快結束的時候,她和童彥若會時不時手牽手走在大部分都陷入黑暗的跑道上,對于當時他們之間這一最大膽的肢體接觸,每次她都會緊張、激動得臉蛋兒發熱。
涼涼的晚風輕拂過何溪醉的臉頰,她從回憶中掙扎出來,有一種溫馨散盡后的淡淡感傷。“你說……”她盯著淹沒在夜色中的操場問狄狄,“一個人,可不可能在不同的時間里,愛上同一個人。”
雖然何溪醉已經故意將這個句子斷句斷開了,但狄狄還是好好思量了一會兒才弄明白好友的意思,不禁大跌眼鏡,“不是吧……你別告訴我你又喜歡上童彥若了,不是早就分手了嘛。”
何溪醉無奈地笑笑,“是啊,分手了,分得徹底……”那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分手,合法夫妻關系、財產……所有一切都分得干干凈凈。只不過,感情這東西,真的可以被兩本離婚證書分掉嗎?
“難道分手的時候你是不情愿的?”狄狄從沒有聽何溪醉說過“分手”的細節,她也克制住自己,從沒有探聽過這方面消息。
何溪醉心里突然一陣難過,她盡量不讓自己的感情流露在臉上,“沒有,我是情愿的。而且,也是我提出來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天晚上,當童彥若加班回家后,自己坐在沙發上,向他攤牌提出離婚的情景……一陣揪心的疼,何溪醉忙驅散那些回憶畫面。
“可以理解,我覺得你這種反應可能也正常,這說明你和他以前的感情是非常認真的——你想啊,如果以前只是鬧著玩兒的,誰都沒有認真投入,那就算分手了,也不會心里難受這么久。他是原本生長在你心里的一棵樹,突然之間把樹連根拔了,自然會留下個空蕩蕩的樹坑啊。而且你又沒有高考壓力,從緊張狀態一下子松懈下來,失落是自然的。等上了大學,遇到很多優秀男生以后,你心里的坑就會被填平了。”
第一次聽高中生狄狄如此嚴肅地指導自己感情問題,何溪醉不禁被她逗樂了,“看樣子你很有經驗嘛!哪里學來的?”
“嘿嘿!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至少也暗戀過吧。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不管暗戀還是明戀,總是差不多的嘛。”狄狄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等高考考完了,你幫我把所有的書都運到郊外去,我要一把火把它們全都燒了!以泄我心頭之恨!”
好友嫉惡如仇的模樣讓何溪醉暫時忘卻的煩惱,“得了吧,我才不去呢!萬一引起什么森林火災,我也別去上大學了,陪你一起蹲監獄得了,沒準兒還能混上新聞聯播。”
狄狄也來了興致調侃起來,“那你還得感謝我呢!你就算上了大學又怎樣,這輩子能混上新聞聯播嗎?還是跟我去放山火出名得更快!”她從腳邊撿起個小小石子,用力投擲向操場中央,“不管怎么樣,再熬熬,馬上我們就要開始新生活啦!我們的人生要書寫新篇章啦!”
望著意氣風發的狄狄,何溪醉被她的斗志感染了。
我也要開始新的生活!我也要重新好好書寫我的人生!過去的感情,都給我老老實實停留在回憶里吧!我要輕裝上陣!我要遇到更好的男人!童彥若!我放得下你!你別想給我的新人生搗亂!
然而,僅僅過了一夜,第二天何溪醉便發現——童彥若這個人,她還真的是放不下。
事發在早飯后,第一節課上課之前的短暫休息時間。
何溪醉正趴在課桌上百無聊賴地看一本校門外小書店租來的小說,突然聽到一陣男生嘻嘻哈哈的打鬧聲從外面走廊傳來。
“不行!你自己買去!我還沒吃飽呢!”這是童彥若的聲音。
班里另一個男生的聲音響起,“你都吃三個了還沒吃飽?嘿嘿!這包子不會是給你那個新女朋友帶的吧!”
……新女朋友!
何溪醉面前書本上的字跡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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