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冷冷盯著自己的潘澤,何溪醉一時間大腦短路。
潘澤身旁的那個女生沒有察覺三人之間的異樣氣氛,她熱心說道,“有好幾個實驗室呢,你要找那個啊?”
“呃……我、我其實是想找童彥若同學……”何溪醉避開潘澤的凌厲目光。
“哦,他啊,真巧,我剛給他打過電話問實驗的事,他現在不在學校,在醫科大呢。”
“醫科大!”何溪醉驚叫一聲,“不是吧?”
女孩笑著安慰,“沒事,就在對面。你出了北校門,馬路對面,醫科大學,9號教學樓。童彥若去那里取實驗用的兔血。具體哪個實驗室我還真不知道,你到了哪里可以打聽一下。”
看到何溪醉聽到“兔血”時咧了下嘴,女孩解釋道,“呵呵,是實驗要用啦。本來我們也可以自己取血,先用乙醚把兔子迷暈,再用針管從耳朵取。可惜昨天有個學弟搞錯了乙醚用量,結果把兔子弄死了。今天童彥若只好到醫科大學一次性從兔子動脈取血。估計現在他也才剛剛走出北校門,如果你速度快,或許可以追上他哦。”
“真的!太好了!非常感謝哦!”何溪醉驚喜地連聲道謝。
……對,這就到醫科大學去找他!等他拿著兔子血往外走的時候,我就突然蹦出來,出現在他面前!嘻嘻!他肯定嚇一大跳!沒錯!就這么干!
幻想著和童彥若見面的種種浪漫,何溪醉向女孩道了謝,無視潘澤的冰冷目光,滿心歡喜興奮朝隔壁醫科大學進發。
一分鐘后,潘澤借故支走了同行女孩。她站在一樓大廳的樓梯口處,隔著玻璃門,冷冷望著外面道路——何溪醉的背影已經看不到了。
耳邊手機的通話已經接通——
“喂?”
“喂,是我,潘澤。”
走在醫科大學校園里,何溪醉很順利找到了9號教學樓。
……還好了!彥若,等著我哦,你老婆我馬上就要出現在你面前啦……咦……對了,還要找人問一下房間號……
何溪醉環顧四周,看到一個戴黑色寬邊眼鏡,滿臉青春痘的男生正站在樓門口抽煙,她一陣欣喜,急忙走過去,“同學你好,請問……”頓了好幾秒鐘,何溪醉才支支吾吾拼湊好自己的思路,“請問,那個……抽兔子血的教室,實驗室,在幾層啊?”
“抽兔子血?什么意思?”眼鏡男生把煙頭摁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就是……”何溪醉盡力理清思路,“就是隔壁S大生物系的同學如果來你們學校抽兔子血,會在那個實驗室呢?”
“哦,那個啊。在頂樓。你從右邊樓梯上去,順著走廊走,第三個房間。”
本以為對方肯定依然一頭霧水,沒想到這男孩居然聽懂了自己的話,何溪醉激動萬分,忙不迭地道謝,然后向樓里跑去。
按照男孩的話,何溪醉從右側樓梯上樓,一口氣爬到頂。爬到第五層的時候,她已經氣喘吁吁。為了不讓童彥若看到自己缺乏鍛煉的狼狽相,她慢下腳步,不停地做著深呼吸。
由于是周末,何溪醉在教學樓里一個人也沒有遇到,四周圍十分寂靜,此刻走廊上只有她的喘息和腳步聲。
……第三個房間,就在前面了……彥若……你朝思暮想的屁溪馬上就要現身啦……
站在門前,何溪醉做了最后一個深呼吸,努力平抑自己狂跳的心臟,然后鼓起勇氣,敲敲房門。
無人應答。
又試了試,還是沒有絲毫回應。何溪醉有些茫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眼鏡男孩的話。她用手輕輕推了推,門沒有被鎖上,無聲無息地滑開了。
房間里光線很暗,兩扇窗戶上都拉著厚厚的遮光窗簾,一時間,除了一些柜子和臺子的輪廓,何溪醉什么也看不清。
奇怪……不像有人的樣子啊……難道已經抽完血走人了?不會吧……進去看看,說不定彥若在隔間……我輕輕走過去,還可以偷窺他工作的樣子,嘻嘻……
這么美滋滋想著,何溪醉悄悄走進房間。
走廊上的暗淡日光從開著的門鉆進屋內,何溪醉的眼睛慢慢適應了周圍環境,房間中央的一張床一樣的臺子出現在她眼前。
這是什么?做手術的地方嗎?真可怕,小兔子難道是被綁在這里抽血的?幸好彥若不學醫……
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何溪醉忙調轉視線,向別處望去,想找找看有沒有通向另外房間的門。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滑向左邊時,一個人影猛然沖進她的視野!
何溪醉怵然一驚!原來房間里有人啊!怎么搞的!屋里這么暗也不開燈!
“你好?請問……”
話說到這里,何溪醉便再也講不下去了,因為心臟驟然停跳,后半句話活生生夭折在她喉頭。
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具泡在一米多高玻璃容器中的尸體!
這突如其來的景象讓何溪醉身體里的恐懼瞬間爆發,而四周圍玻璃柜中的一個個瓶子也爭先恐后擠入她的視網膜……大小不同面目猙獰的胎兒……毫無血色的殘斷手臂、小腿……切成片的大腦……顏色暗沉的肺葉……
潛意識里,何溪醉是想趕緊閉上眼睛的,可是大腦此刻已完全被恐懼震驚擊垮,完全失去了指揮能力,所以,她的眼睛仍舊睜得老大,和面前數不清的可怕事物對峙……突然,視野某處似乎有個什么晃動了一下,何溪醉已經緊繃到極限的神經瞬間崩斷,她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恐慘叫,便直接跌入了黑暗深淵……
抽血工作完成之后,童彥若接過裝滿兔血的三角瓶,把它密封好,放進冰盒。眼睜睜目睹一個鮮活生命的離去實在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他謝過幫忙“謀殺”兔子的那位醫學院學生,然后提著冰盒走出這間位于頂層也就是第四層的實驗室,向樓下走去。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何溪醉只覺得腦袋如同被掏空,又灌上了水泥——此刻,那水泥已經凝固,她的頭死沉死沉,完全喪失了思維能力。
黑暗……并非空無一物的黑暗……
……我怎么會這時候醒來……現在是凌晨幾點……
思考力一點點恢復,記憶復蘇,何溪醉首先想起火車……
……對了,我不是坐火車去S大找彥若了嗎……他……不在實驗室……去了哪里……醫學院……兔子血……頂樓……黑的房間……
一顆炸彈在何溪醉大腦中炸裂開來,無數尖利的記憶碎片紛飛四起,狠狠扎進她的靈魂,瞬間,她便被恐懼弄得遍體鱗傷。
尸體!很多很多!
有個站立著的尸體!還有好多胎兒尸體!
大腦!肺葉!肝臟!血管!神經!手臂!小腿……
視線里隱約閃動的什么東西……
何溪醉想起了一切,包括她的突然昏厥。
一想到自己可能正躺在一堆尸體中,正被那些沒有靈魂的眼睛瞻仰,何溪醉便毛骨悚然,她掙扎著坐起身來,卻頭暈得厲害,而且口渴得厲害。
雖然視線依然模糊,光線陰暗,但在四下觀察了一番之后,何溪醉還是認出了這個房間——沒錯,她依然呆在那個恐怖的實驗室。
一秒鐘也不想在這里多待,何溪醉強撐著勉強站起,轉身去開門,然而,門居然紋絲不動!
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剛醒來,手腳發軟力量不夠,何溪醉拼盡全力去拉把手,門依然緊閉著。
被鎖住了!
一個巨雷炸響在何溪醉心頭,那個瞬間,她拒絕相信自己是在現實中……這一定是噩夢!我在夢中!這不是真的!
然而,又嘗試了許多次之后,何溪醉無力地靠在房門上,驚恐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她被人鎖在了一個黑暗恐怖充滿死亡氣息的空間里!又一次!
難道上次墓里的幽靈這么記仇!還不肯放過我!怎么會這樣!
恐懼和焦急蜂擁而至,淹沒了何溪醉最后一絲理智,她發了瘋似的在墻壁上摸索,終于尋找到電燈開關。
房間終于亮了,第一秒鐘,何溪醉覺得自己終于回到了人間,然而第二秒,她便開始后悔自己剛才的舉動。慘白日光燈照亮了屋里的一切,包括那些大大小小的尸體!以及形狀各異的器官!
何溪醉不由得倒退一步,依靠著冰涼墻壁。對面,幾米開外的地方,就是那具成年人的尸體。它被直立固定在一個幾乎跟何溪醉差不多高的玻璃容器中,微微低垂的頭部正對著她!似乎下一秒鐘,它便會抬起下頜,用兩道充滿幽冥氣息的目光射穿何溪醉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