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結束后,何溪醉一回到學校便又給自己找了份兼職工作。
雖然有報社那份兼職薪水,但在嚴柯老師影響下,宿舍衣柜里堆了越來越多書籍的何溪醉無奈地發現自己經常捉襟見肘。自從上了大學之后,除了學費,何溪醉再也沒向家里要過一分錢,所以,再找份工作掙點錢來緩解自己的財政危機已經迫在眉睫。
在“兼職達人”路杰西的指點下,何溪醉在一個同城招聘網站上找了個她感興趣的職位——某進口家居飾品店兼職營業員。
然而,當何溪醉興奮地打電話找小西商量時,小西卻對此感到質疑,“我還以為你肯定會找個和文字有關的兼職,比如編輯啦,文案啦之類。”
我都當了好幾年編輯了,當得都快要吐了……何溪醉想起曾經在報社上班的日子。不過,她也只能用別的理由搪塞小西,“我已經有一份關于文字的兼職了嘛,這次想換個口味。再說了,當營業員會接觸到各種各樣的客人,閱盡人間百態,萬一以后我想寫小說也會有許多素材。”其實這也是實話,對于作案頭工作何溪醉實在是煩膩透了,她希望換個具有“實際操作性”的工作。
“你不是會彈琵琶嘛,當個家教教教小孩子也不錯啊?不是照樣能見到人。”
一想到自己高中時突擊琵琶曲目上臺表演的事,何溪醉就無比汗顏,“我都好幾年沒練了,實在沒臉去誤人子弟啊……”
“唉,好吧,既然你喜歡,那我也沒什么可說的……薪水方面呢?”
何溪醉盯著電腦屏幕念道,“每小時十元。店鋪就在酒吧街南口500米的地方,離你上班的那個酒吧不遠,沒準兒我們還能一起上下班。”
雖然覺得薪水太低——鋼琴彈到十級的小西目前在一家酒吧彈鋼琴,還為某個時尚男裝網店當兼職模特,這兩份工作的薪水都比何溪醉的“每小時十元”要高出許多——但“一起上下班”這個條件對于小西來說還是很具有誘惑力的。
“真的可以一起上下班嗎?家居店幾點打烊啊?”
何溪醉拿起手邊的一張便簽紙,“我已經打電話問過了,因為酒吧街的客流會持續到很晚,所以他們晚上11點半才關門。如果我去工作的話,可以申請下午5點到晚上11點的工作時段。怎么樣?你下班也差不多是那時吧?到時候你可以來家居店找我,我們一起吃點夜宵,閑逛一下,然后坐地鐵回學校……”
聽了這番“美好規劃”,小西動心了,立刻覺得這工作相當靠譜,“行!就這么定了吧!”
在簡單面試之后,何溪醉被順利錄取了。只在學歷要求上標注出“高中”的店主大概沒想到,一位堂堂K大本科生居然也會前來應聘,而且,這位應聘者無論從外形、談吐、還是英文水平方面都令他滿意——因為酒吧街一帶外國人出沒頻繁,所以店員能應用英文是再好不過的了。
就在店主暗自竊喜自己找了個優質廉價勞動力時,何溪醉也在興奮于自己的應聘成功。
就這樣,何溪醉的“晚間工作”開始了。
上崗四天,一切順利。
第五天晚上,店里沒有客人,何溪醉正望著琳瑯滿目的貨架流口水,幻想自己什么時候能有自己的房子,把這些漂亮東東全都買回家,突然,門口懸掛的小風鈴響起。她慌忙咽下口水,擺出職業性微笑,“您好,歡迎光臨!”
待客人走進店內,何溪醉心里驚嘆一聲!
頭戴寬檐時髦遮陽帽;雖然有一副超大墨鏡遮擋,但臉上的精致妝容依舊辨析得出;珠灰色連衣裙套裝,一望便知是高級定制;同屬一系列的項鏈和手鐲也不是俗物,估計不是卡地亞就是蒂凡尼;戴著精致夏款手套的手中,拎著愛馬仕包包……
額地娘啊!這莫不是某位微服出訪的大明星吧!今天真是開了眼啦!等會兒得跪求和大明星合影留念!來客的氣場和陣勢完全震住了何溪醉,她目不轉睛盯著對方,腦細胞飛速運轉,調出無數女明星的面部信息與之相比對。
“嗨!小溪啊!好久不見了!”悅耳親切的女聲,不過聽聲音不像二三十歲的年輕女性了。
雖然還沒猜到對方的真實身份,但何溪醉已然受寵若驚……不是吧!這么華麗麗有明星范兒的人居然認識我!我已經那么出名了嗎?
她忙堆起滿臉笑容,帶著歉意問道,“請問……您是……”
“小溪你連伯母都不認識啦?”來客摘下墨鏡,露出廬山真面目。
何溪醉的嘴半天合不攏,“伯、伯、伯母?您、您怎么……”
太恐怖了!這個人居然是邱烽的極品母親!那個晚禮服水母頭!老天爺!為什么她的每次出場都搞得那么隆重華麗!上次是走戛納的紅地毯!這次又是干嘛?陪英國女王喝下午茶嗎!
邱烽媽媽笑吟吟走到收款臺前,“驚喜嗎?聽阿烽說你在這里兼職,我專程來看看你工作時的樣子。小溪打扮成這樣很美啊,真想讓阿烽看到,來來來,我來給你照幾張相吧!阿烽看了也一定很喜歡!”
看到伯母變魔術一樣從包包里掏出個小巧相機來,何溪醉全身僵硬,包括舌頭,“伯、伯母,我正在上班哎……還是別……”
“來!我們兩個先自拍一下留念!”邱烽媽媽完全無視何溪醉的委婉拒絕,不容分說走到收款臺后,一手親密摟著她的肩膀,一手拿著相機,“表情好一點,看鏡頭,一、二、三!好了!怎么樣?不錯吧?我們倆很有母女相嘛!”
何溪醉看了一眼伯母遞過來的相機,屏幕上,兩個人頭靠頭貼在一起,一個笑容燦爛,一個表情僵硬。
“伯母……您……”
“小溪到這邊來,這里光線好一些,后面的背景也漂亮。好,你就站在這里假裝整理飾品,我來給你拍工作照。這樣阿烽就知道你工作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啦!”
在接下來的十分鐘里,何溪醉像木偶一樣,被邱烽媽媽擺來擺去,照了一堆所謂“工作照”。幸好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客人上門,不然,肯定以為這家店詭異極了。
等自己的照相癖好終于得到滿足之后,邱烽媽媽心滿意足地將相機放回包里。“小溪啊,你和阿烽還在鬧別扭嗎?都已經過去半年多了,你也該消氣了,就原諒他了吧?好嗎?唉,這孩子,每次回家都沒有好臉色,我逼問了他好久他才說出實情——是不是去年他沒經過你同意就親你了?還被很多同學看到?唉,阿烽也是,怎么不找個僻靜點的地方呢?女孩子都是怕羞的呀……”
“啊?他連這事都告訴您啦!”何溪醉心里暗暗同情邱烽……天知道他遭受了這位極品母親怎樣的威逼利誘和嚴刑拷打,才終于承受不了把這事說出去的……
“是啊,阿烽他都告訴我了,說小溪對他沒感覺,只喜歡自己男朋友,還說小溪嫌棄他接吻技巧不夠純熟……唉,小溪,不瞞你說,我家阿烽高中時倒是交往過一個女朋友,可是他們那時候畢竟還小,可能也沒有過多實踐練習,所以你就多包涵他一下啦!阿烽很聰明的,你教教他,他會進步很快……”
不知是不是被頭頂射燈烤的,何溪醉只覺得后背衣服全濕了。“伯母,不是那樣……我沒嫌棄他……”
“真的?我就說嘛,小溪怎么會嫌棄阿烽呢?對不對?那肯定是阿烽這孩子自己誤會了,呵呵呵!等會兒我就打電話告訴他,讓他別不開心了,原來都是誤會嘛……”
此刻,何溪醉只恨爹媽沒給自己多生出兩張嘴來,她忙不迭解釋,“伯母!您先聽我說呀!事情完全不是您想象的那樣——我和邱烽真的真的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去年在您家過夜,我們什么事都沒做!后來在學校他吻我,那也是開玩笑的!真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很愛他。伯母,這么說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可能和邱烽在一起……”
一口氣講了這么多,何溪醉筋疲力盡,她眼巴巴望著對方,向上帝祈禱,希望這位極品伯母能夠理解自己的意思。
邱烽媽媽的狂熱目光似乎有了些許黯淡跡象,但何溪醉很快便絕望地發現,對方眼中再次點燃斗志!
“我知道的,小溪,我都知道,這些阿烽都告訴過我。”邱烽媽媽靠近何溪醉,拉起她的右手。“可是,做母親的看到自己兒子整日心情低落,那種滋味你是不會有體會的呀。自從上次阿烽強吻你之后,你就一直不理他了,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看見他就繞道走,他很傷心的……”
……那我有什么辦法啊,相思病嘛,誰沒得過?過段時間不就好了?何溪醉不敢輕易抽回自己的右手,愁眉苦臉聽邱烽媽媽繼續抒情。
“小溪你不知道,因為浴室的大理石臺害你受傷,后來阿烽就找工人把那臺子拆了,換成木質的……你睡過的那個房間到現在還一直保留著呢,阿烽每次從學校回來都會到那個房間坐坐。有一天晚上,我還看到他趴在你那張床上,一個人發呆發了好久,我一直在門縫看他他都不知道……”
說到這里,邱烽媽媽的眼睛里泛出一層淚光,害得何溪醉心里也酸酸的。思念一個得不到的人,這種痛苦她也體會過,何嘗不知那種從心臟綿綿蔓延進靈魂的苦楚,將會怎樣消耗一個人的心靈能量。她懂的,理解的,卻無能為力——她何溪醉只是一個凡人,沒有能力再給予除童彥若之外更多的人幸福和快樂。
“伯母……真的很抱歉……我……”
“沒關系啦,伯母可以理解。”邱烽媽媽露出一個寬容微笑,“阿烽并不讓你討厭?對不對?小情侶雖然做不成,可并不妨礙你們可以做普通朋友啊,是吧?”
總覺得邱烽媽媽這句臺詞后面會有個大陰謀,何溪醉猶猶豫豫勉強點點頭,“呃……是吧……”
“就是嘛!畢竟大家還是同學朋友,那這個周末晚上在我家開阿烽的生日party,小溪你可一定要來哦!其實我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來邀請你參加派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