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大禮堂里先是鴉雀無聲,然后,一陣陣尖叫、歡呼和贊嘆聲爆發出來。
第十排觀眾席上,坐在何溪醉身旁的路杰西早已被感動得淚流滿面。
“小溪!太浪漫了!小若他居然當眾向你求婚啊!”他一邊用紙巾小心翼翼擦拭掉淚水,一邊推推身旁呆若木雞幾乎忘了喘氣的何溪醉,“呆子啊!還不趕快沖上臺去!”
何溪醉直愣愣盯著舞臺中央的童彥若,震驚得無以復加。
他!居然!向我求婚!求婚!
即使是在“上輩子”我們關系一直如膠似漆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禮堂里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那聲音沖進何溪醉身體里,在她的血管壁里來回激蕩。她只覺得除了一顆心狂跳不停之外,身體其它器官全都功能衰竭。
“何溪醉!你傻了啊!”
看到好友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泰然”安坐在座位上,小西又急又惱,“趕緊給我沖到臺上去!抱著小若狂吻他!”
周圍座位上的同學察覺“女主角”就坐在自己身邊,也都紛紛扭過頭來起哄。
“快上去!吻他!”
“何同學!別害羞啦!你看人家男生等得都快急死了!”
“就是就是!趕緊上去吧!”
何溪醉渾身發軟,腦袋里迷迷糊糊一團漿糊,她嘰嘰咕咕向小西求救,“我、我腿好軟……沒力氣,站不起來……”
“瞧你那慫樣!”
小西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來,一把將何溪醉拽起來。同排的同學看到“女主角”終于站了起來,紛紛側身,給她讓出通道。
路杰西在背后用力推著何溪醉,一路將她推到坐席外的走道上,然后,他用力拍拍好友僵硬的肩膀,鼓勵道;“幸福的傻丫頭!趕緊步伐優雅地過去!這可是你人生的重要轉折點!別再猶豫了!”說完,他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等待看一場浪漫話劇。
看到“女主角”姍姍來遲,終于站在了通向舞臺的走道上,同學們的熱情更高了!鼓掌聲和歡呼聲好似一波波巨浪,幾乎將全身無力的何溪醉沖倒在地。
此刻,何溪醉連劇烈心跳都感覺不到了,她像尊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只能憑借眼睛采集童彥若的行動信號。
她知道童彥若看到了自己。他們的視線對接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童彥若幾步走到舞臺邊,縱身躍下,然后大步向何溪醉走去。何溪醉眼睜睜看著童彥若越來越近,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好像魚兒即將窒息在岸上。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輪番注視著男女主人公,期待著這個愛情故事達到高潮。
三分之一個大禮堂的縱深距離,一個人究竟用多長時間可以走完?
何溪醉的答案是一輩子。當童彥若停在她面前,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觀察到彼此的睫毛時,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從一個花朵般年輕的女子等到了白發暮年。
“屁溪……”
童彥若用深情目光編織出一只繭,這繭將他們兩個包裹其中,于是此時此刻,繭里就是只有他們兩人存在的小宇宙,他們再也感受不到外面世界的任何影像聲音。
漂浮在只屬于兩個人的溫柔小宇宙里,何溪醉聽到那句她總也聽不厭的昵稱,終于領悟到,這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發生的現實。他是愛我的,他正在向我求婚……
童彥若突然矮了下去——他單膝跪在何溪醉面前,雙手拿著一枚閃亮的銀戒指,“屁溪,你可不可以再嫁給我?”
何溪醉突然淚如雨下。所有人都不會知道,導致她泣不成聲的,不是這個男孩精心安排的浪漫求婚,而只是他剛才那句話中的某一個字。
再……
再嫁給我……
很多年前,當童彥若第一次向何溪醉求婚的時候,他說了一句類似的話——屁溪,你可不可以嫁給我?
當時光流轉,當兩人分分合合,經歷過無數曲折,當何溪醉穿越時空,再次聽到這句多了一個字的求婚話語時,只有她能明白,這一個別人眼中再平凡不過的漢字里,究竟包含了多少辛酸委屈,多少深夜里的黯然神傷,多少寂寞時的獨自垂淚……
再……
……屁溪,你可不可以再嫁給我……
就為了這個男人能在度過那么漫長的時空距離之后,再次說出這句話,何溪醉知道,她寧愿放棄一切來感恩他還繼續愛自己……
何溪醉慢慢伸出手,握住童彥若拿著戒指的雙手。
整個大禮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氣斂息,目不轉睛盯著何溪醉,用心傾聽空氣中傳來的任何一絲聲音。
終于,何溪醉那明顯竭力控制顫抖的聲音輕輕響起。
“彥若,我愿意……”
剛在短暫存在的寂靜被突如其來的歡呼聲、掌聲、口哨聲瞬間吞沒掉。
在無數相機和手機的忠實記錄下,在閃光燈不停閃爍的耀眼燈光下,童彥若將戒指慢慢戴在何溪醉無名指之間,他隨后站起身來,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在全場的“Kiss!Kiss!”的吶喊中,童彥若與何溪醉深情擁吻。
相信不僅是兩位當事人,所有在場的同學老師大概都會對這場特殊的畢業典禮“結束曲”記憶深刻。
童彥若和何溪醉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中“訂婚”之后,他們在校園里促膝長談,制定出今后的“愛情發展戰略規劃”。
短期計劃——馬上著手辦理結婚登記事宜,并通知雙方父母。
近期計劃——登記結婚后,何溪醉到S市找工作,童彥若繼續考研。兩人在學校附近先租下個一居室居住。
長遠計劃——等攢夠錢后買套新房,然后生孩子,生兩個。
然而沒想到,他們這玫瑰色的愛情計劃剛開始實施第一步,就遇到了巨大阻力。
阻力來源是以童媽媽為代表的雙方父母。
求婚成功的當天傍晚,在校園里一處僻靜角落,童彥若便在電話里將準備結婚的消息告訴了父母。之后的四十分鐘里,他不得不耐著性子舉著手機,聆聽自己母親的冗長“演講。”忐忑不安的何溪醉將耳朵湊在手機旁,屏氣斂息捕捉電話里傳來的每一個字。
童媽媽反對的理由大致可以分為四點。
第一,兒子現在處于人生轉折點,考研準備關鍵期,決不能被任何事情干擾。
第二,人生路漫漫,以后兒子在研究生、博士生、工作當中很可能會遇到極其優秀的女生,沒必要現在便草草定下終身大事,以免將來后悔。第三,何溪醉現在沒有工作,兒子又準備讀研,兩人都沒有收入,就算真的結了婚,日子怎么過?
第四,何溪醉這個女孩太強勢,兒子日后恐怕斗不過她,會被她欺負,成為妻管嚴。
童彥若放下發燙的手機后,和何溪醉兩個人面面相覷了片刻,終于探出一口氣來,“唉,我媽現在更年期,沒辦法。估計就算我爸愿意投贊成票,也會被我媽強迫到棄權……先不管他們,試試你那邊?”
首戰失利,何溪醉心里頓時沒了底氣。雖然早已做好了童家反對的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童媽媽對自己的“控訴”后,她還是覺得倍受打擊。
何溪醉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后掏出手機來,撥通了家里小賣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