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王大人,你剛才說什么?”突然之間,張凡打斷了王希烈的話,問道,“什么叫做要錄入族譜?難不成說這加重新添了人丁,要錄入族譜卻還不是馬上,還是要等什么時候才行嗎?”
“那是尋常人家。()”王希烈說道,“比方說村子里,或者是哪家大戶人家。家中若是新添了人丁,那自然是要馬上就錄入族譜,以示家族人丁興旺了。而若是尋常人家,卻是幾乎沒有半路再入譜的道理了。”
“尋常人家?”張凡是聰明人,自然是一下子就聽到了王希烈所說的話當中的重點所在,“難不成說,若不是尋常人家的話,就拿王府來說,難不成有什么別的規矩嗎?這王家若是新添了子孫,難不成還要稍后才會錄入族譜中不成?”張凡的這番話,雖然是跟著王希烈的話問出來的,但是他卻也從中找到了什么或許能夠解決昨天晚上他的疑問的答案。
“這個……怎么說呢,雖然沒有規矩說必須得如此,但是大體上都是如此。”王希烈說道,“想來張大人也知道,各地的王爺,起開國的先祖,都是本朝歷代天子的兄弟子孫。而天子將他們封分出去之后,自然是不會就這么不管不問了的。繁衍下來的子系旁支,朝廷當中自然是要有所記載的。
“但是朝廷要記錄,卻也得知道到底有沒有那個人才行不是。有的時候,王府中若是新添了人丁,但是因為各種緣由,有的人出生自然是熱熱鬧鬧,天下皆知;可是有的人,或許是妾室所生的緣故,總而言之就是不聲不響的,甚至于有時候,同在一座王府之中的人也都有可能不知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朝廷又怎么可能會知道誰家新添了一口人。不知道,自然也就是沒有辦法記錄下來了。所以,這個時候就要看王府的人什么時候報上朝廷了。不過即便是如此,有的時候也想不起來。就如同如今的蜀王王子朱奉銓一般,這個想來大人知道的吧。對了,別說是大人了,就算是隨便問朝中的哪一個人全都知道的。但是,這位王子如今還沒有被記入朝中的譜系當中。
“說起來這件事情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可笑不是。明明是一位天下人皆盡知的王子,甚至于今年他還到了京城住了一段時日,連陛下和太后都見過他了。可是朝中的譜系當中卻還是沒有錄入他的名字在其中。這說起來,也是蜀王府沒有往上報的緣故了。不過這倒也不怪他們,畢竟王子降世的事情并沒有什么隱瞞的意思,全都知道。既然如此,又何須再多此一舉往上報呢。但是朝中有些事情,規矩就是如此的死,若果下面不報上來的話,上面是怎么都不會記上的。”
“原來是這么回事。”聽了王希烈的話,張凡這才算是明白過來,說道,“也就是說,朝中所記載的雖然都不假,但是卻有可能不全。有的王系或許已經新添了不少人丁,但是只要沒有報上朝廷的,朝中就不會記錄。可是如此?”
“就是遠德所說的這樣。”王希烈說道,“這宗人府中沒有記上的人,并不是說沒有,只是說下面還沒有報上而已。”
“那這么一說的話……”張凡考慮這心中的疑問,用有些好奇的口氣,跟他問道,“如果事情反過來說的話,若是不想讓朝廷知道新添了人丁,那就不要上報了,可是如此?”
“這……倒也是。”王希烈顯然是沒有想到張凡會問他這么個問題,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等到他腦子清醒過來的時候,卻又反問張凡,“可是話說回來,又有哪家人會將新添的人丁隱瞞不報呢?這又沒有什么關系,即便是母親的身份再怎么不對,可是對于孩子來說又沒關系。再說了,朝廷在這方面雖然沒有規矩,不過大都是要下面報上來才行的。”
“哦,原來如此。”張凡說道,“那么說起來的話,如果說朝廷當中的各個王系族譜上沒有記載的話,那么比方說這蜀王府一系,新添了人丁。朝中的族本上沒有記載,那么這蜀王一系自己的族譜上也就沒有記載了,是不是這樣?”張凡問這番話自然是有緣故的,他突然之間想到了一種可能,能夠解釋他昨天晚上所想不通的一些事情。如今問出來這番話,就是等著王希烈替他解答了。
“這當然不是了。”王希烈立刻就否定了張凡的話,說道,“這王系自己的族譜,自然是跟朝廷所留存的有所不同的。就如這蜀王一系一樣,下面分支倒是不必再說,但是這蜀王府中應該有一本族譜,上面記載著從初代蜀獻王開始,到現在,不論是主系還是支系,只要是有新添了人丁,便會記上。再說了,像是王家,下面的人也不會瞞著不報的,畢竟人一多了,各種好處也是有的,這里面也是有些厲害關系。”
“原來是這樣啊。”張凡的心中很高興,王希烈的話給了他答案,也讓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隨口問道,“那如果說,哪一王家,有了新人,剛剛出生之時便記上了族譜。但是結果這孩子半途夭折,未等到上報朝廷之時便是死了。這么一來的話,王家會不會瞞著不報?”
“這……”王希烈一時之間有些不太好開口,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不知道應該怎么跟張凡說這件事情。
他看了看四周,如今時辰還早,只有蜀王府的下人走動,也都距離他們很遠,王希烈這才是對張凡小聲地說道:“這種事情不是那么好說的。其實說起來,這種事情當然有發生。剛開始的時候,各個王系在這種事情上面做的是很守規矩的,家中人口只要是有了變動,便會上報朝廷。不過后來有一次,我也是剛入朝的時候聽人說起來的。那還是正統年間的事情,當時是第二代的淮王,淮康王朱祈銓的事情。
“畢竟這位淮康王乃是仁宗的孫子,雖然從他父親便到外地就藩,但是他們跟皇宮那邊的關系是相當之好的,常有往來。結果,當時淮康王生下了兩個兒子,都是嫡出。當時他高興的很,便是將這件事情報上了朝廷。而當時,英宗也是非常高興,立刻就找來宗人府讓他將淮王一系和皇族的族譜做上記載,可見兩邊的關系到底有多好了。
“但是,這位二王子,可是沒什么福分享清福了。剛生下來的時候就虛弱的很,將養起來,卻是不到一年,只有幾個月的功夫,便是夭折了。聽聞當時淮康王可謂是痛苦之極,不過如今倒不是說這些,而是當時的淮王府將這件事情報上了朝廷。
“結果英宗聽聞之后,是勃然大怒。一來,一位還沒有見過面的侄子就這么沒了,自然是惹得英宗心中不爽;二來,當時正值瓦剌入侵之際,原本英宗因為此時就煩惱的很,再聽見這么個消息,自然是更加惱怒了。
“不過英宗雖然因此而惱怒,但是他也明白,生老病死沒什么辦法,并沒有責怪淮康王的意思。但是因為這件事情,一直積壓在英宗心中的事情,總算是讓他壓不住了。之后他做了個決定,想來你也應該知道我要說的了,就是那次御駕親征。結果可好,被瓦剌抓了去。人人都說英宗當年會御駕親征,乃是中了jiān宦王振的蠱惑,但是卻很少有人知道這里面還有這么一件事情。
“而英宗被抓之后,朝中自然是要背黑鍋的人才行,要不然成王的帝位也是坐不安穩。可是無奈,英宗被俘那日,王振已經被英宗的護衛將軍樊忠一錘子砸死了,這么個絕好的替死鬼就這么沒了,所以只能另外找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來是跟淮康王有什么仇怨的,又恰巧知道一些宮中的事情,便是將這件事情給說出來了。結果自然是淮康王倒了霉了。雖然沒有去了他的王位,但是聽聞卻是將他給軟禁了起來。這一直到天順元年,英宗重獲皇位之后,才將他放了出來。
“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弄得以后,各個王系家中若是有了新人,卻是不敢馬上就報上去了。雖然有些小題大做,但是這種事情還是小心點的好。待到長大一些,身子骨沒什么毛病,這才會上報朝廷。若是從小就體弱多病的話,那就得多方幾年,看看再說了。
“不過,朝廷歸朝廷那邊,這邊的話,若是有添人口,自然是會馬上就記上的。”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怪不得……”王希烈的話,可謂是讓張凡豁然開朗,高興的他甚至差點說漏了嘴。
“怪不得什么?”王希烈有些好奇,畢竟他所說的事情,雖然聽起來讓人覺得驚奇,但是也不應該用怪不得來形容才對。
“不不不,王大人誤會了,沒什么,只是王大人的話解了晚輩心中困惑而已。”張凡說道,“我想起來還有事情,告辭了王大人。”說罷張凡便起身離開。
而王希烈看著張凡離去的身影,心中的疑惑更加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