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說這話什么意思？”程遠芝說道，“讓你報考梅溪高中是為你好。小孩子要聽話。”
“聽話？聽誰的話？”胡菲菲忍不住反問道，“爸爸他一心想讓我進升學率更高的書院高中，媽媽你一想讓我進梅溪高中。到底聽誰的話不聽誰的話呢？”
胡清華也在一旁說道：“當然是聽爸爸的話了！”
程遠芝哪里肯認輸：“當然是聽媽媽的話了！”
兩人面對面大叫，然后迅速對望一眼，同時道：“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討論這些事情！菲菲啊，等我們統一意見后再告訴你。”
胡菲菲搖了搖頭：“上高中這件事情，是我要自己填報志愿的，應該由我自己來選擇。家長們的話如果有道理，我當然會接受，但是尊敬父母也并不代表著要做你們的傀儡，以你們的意見為人生指南。”
胡清華斥責道：“小孩子懂什么？你不聽大人的話，就是忤逆不孝！天要打雷龍要抓的！”其用詞之不文雅連程遠芝也忍不住面孔抽搐了一下。
程遠芝急急接過話來描補：“我們大人吃的鹽比你們吃過的飯都多，走過的橋比你們走過的路都多。我們讓你聽話，還不是為你好啊。”
胡菲菲心中暗嘆了一口氣。她知道現在和父母討論這個話題還是為時過早了。于是只得退讓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以你們的意見為重。對了，爸爸，餃子該煮好了吧，泡在湯里久了就不好吃了。”
胡清華一拍腦袋：“差點忘記了。餃子我已經用碗盛出來了，等你們一起去廚房端呢。快點吃，吃完春節晚會就要開始了。”
當地人吃餃子，喜歡原湯化原食，意思就是在吃完餃子后，再喝上一碗煮餃子的湯，據說這樣有益于消化，對胃比較好。喝完兩碗餃子湯，已經到了八點鐘。中央電視臺的春節聯歡晚會就開始了。
和十幾年后百花齊放的局面不同，當年的春節聯歡晚會，是除夕夜一支獨秀的風景。自胡菲菲出生那年的除夕開始，發展到當年，已成為國人每年除夕夜必看的電視大餐。和十幾年后想比，當年的春晚上可謂是巨星云集，《王爺與郵差》、《功夫令》等作品讓人眼前一亮，盡管胡菲菲對這些作品已是耳熟能詳，卻仍然看的津津有味。
一家人看到晚上十一點多，爸爸去陽臺上放鞭炮，媽媽去臥室里逐家逐戶打電話過年，胡菲菲正在欣賞兩位歌壇一姐聯袂打造的歌曲盛宴《相約九八》的時候。一陣倉促的敲門聲響起。
這陣子有誰會來呢？胡菲菲疑惑的去開了門，卻見蕭如十分狼狽的站在門外，她甚至有一只腳上連鞋子也沒穿。
這時候程遠芝剛剛打完一個電話，聽到聲響還以為誰深夜前來拜年，好奇的出來看，見到這樣子也是大吃一驚：“蕭如啊，怎么是你啊？你這是怎么了，路上遭搶了嗎？”
“沒什么。”蕭如眼睛紅紅的，聲音有些嗚咽，卻說道，“阿姨，我家里沒有人。能在這里休息一晚上嗎？”
“這樣啊。”程遠芝的笑容僵住了，聲音有些遲疑，正準備說什么，胡菲菲卻早一把拉住了蕭如：“當然可以！”程遠芝張了張嘴，彷佛想說些什么，卻終于忍住了。
胡菲菲胡亂找了雙拖鞋給蕭如換上，一把將蕭如拉進了自己的房間，又拉著她去洗臉洗腳，又倒了杯熱水過來，這才緊緊關上了沒有鎖的房門，坐在床沿細細的盤問蕭如。
蕭如疑惑道：“你這臥室沒有鎖？”
胡菲菲點點頭：“我爸媽曾偷偷的檢查我房間，看我日記。我嫌煩，他們也嫌我每天總是鎖門太煩，后來這鎖就壞了。然后我索性把鎖給撬了。”
“看你日記？”蕭如驚訝道。
“是啊。大概是他們害怕我早戀吧，所以就這樣嚴防死守。”胡菲菲無奈的笑笑。
“那你就大大方方給他們看？”蕭如追問。
“是啊。不過我不寫日記已經很久了。”臥室的門好像輕輕的響了一聲，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當年房子裝修質量不好，外面人若在走廊上走動里面人是能聽到些細微的聲音的。胡菲菲又是常年和聲音打交道的，耳力奇佳，見狀忙急急的補了一句，“倒不是怕被他們看到什么不該看的，主要是懶得寫了。”
看蕭如喝了幾口熱水，情緒已經稍稍穩定下來，胡菲菲俯到她身邊，悄悄的低聲問道：“今天這是怎么一回事，你唱得是哪一出啊？”
蕭如的眼淚刷的一下子就出來了，她嗚咽著說：“他們打我。在除夕之夜。我都要睡覺了，衣服都脫了一半了，狠狠的打我。”
“他們？”
“就是我的爸爸和媽媽。”蕭如哭得更兇了。
胡菲菲手忙腳亂的找紙巾給蕭如擦拭眼淚，一不小心窺見蕭如脖頸上的紅印。不由得心疼的問道：“怎么會打的這么兇，都抓到脖子上了。”蕭如脖子上的兩條紅印細長且高高隆起，顯然是指甲掐過的痕跡。
“是你媽媽打你？”胡菲菲低聲問道。
“他們都打。”蕭如用紙巾使勁擤了一下鼻涕，“我爸先是用笤帚的桿抽我背，見我穿上了外衣就用鞋子打我頭。我媽先是用手掐我胳膊，見我穿上外衣了就拽住我不讓我出門。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被他們打死，就把她用力推到沙發上，鞋子也來不及穿，就跑出來了。”
想到蕭如纖細的腳上被石子劃破的紅痕，胡菲菲就心疼不已，問道：“你到底做錯了什么事？他們這么用力的打你？”
蕭如這時候平靜下來。她再也不哭了，只是鼻音有些重。“我毀掉了他們給妞妞的新年禮物。”
妞妞這個人，胡菲菲是知道的。是蕭如的表弟，蕭如舅舅家的孩子，比蕭如小四歲。在蕭如的敘述中，妞妞在農村長大，因為身體生的弱，長輩們怕小孩子養不活，就給起了妞妞這樣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大概是因為蕭如媽媽的娘家就這么一個男孩的原因吧，妞妞玩劣異常，卻很受長輩們寵愛，經常仗著長輩的寵愛欺負他的姐姐們。反正姐姐們年紀大，肯定是要讓著弟弟的。有一天，蕭如的一個表姐實在被欺負不過了，哭著說：“他哪里好了，不過就是個男孩子嘛，你們這么慣著他！”但最后，卻被大人們逼著給妞妞道歉服軟。
“我毀掉他們給妞妞的禮物。是因為嫉妒。”蕭如坦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