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菲考完實心球，那邊的跳遠已經快開始了。于是匆匆看排在她后面的蕭如擲完實心球，就去立正跳遠測驗組報到了。

那位偶然造訪的巡視員只是一時好奇，早就離開了她們的場地。因此蕭如就十分悲摧的靠自己了。好在她身體基本素質不錯，實心球這項居然被她擲了個滿分，引得全場小小的贊嘆。

“董淵！”立正跳遠的場地開始點名了。

胡菲菲也拉著蕭如的手，匆匆趕了過去。

這時候，先前那個穿運動服戴鴨舌帽的男人再次跑過來，沖著主考官耳語幾句。

主考官藏在眼鏡后面的眼神明亮犀利，他眼睛望向胡菲菲她們這隊女生，微微點了點頭。

一個個女生開始立正跳遠測驗。

當年女生立正跳遠的及格成績是一米六三，一米九七是滿分。

一般身體素質的女孩子經過訓練，都能跳一米七一米八的樣子。

“下一個準備，董淵！”

“到！”董淵舉了舉右手，走到跳遠的白線面前，微微屈了屈身子，試了試。

先前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并沒有離開，他全神貫注的盯著董淵的動作，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主考官輕輕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記分員的面前，無聲的接過了記錄本。

董淵用盡全力，笨拙的一跳。

胡菲菲在心中微微的嘆息。

跳遠的高度，在起跳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跳遠的遠度，在人落地的那一刻終成定局。

董淵落地的重心太過靠后，實在支持不住，用兩只手支撐了一下身體。

主考官皺了皺眉頭，將尺子放在董淵雙手按出的沙坑上，大聲說道：“一米七三。”

這次周圍的同學們沒有急著離開，因為八百米測驗時間比較長，她們目前不用去報到，就好奇的擠在立正跳遠的場地。

董淵的水平實在太拙劣，任何一個注意這邊的人都看的很清楚，她的有效遠度最遠不會超過一米六。

所以四周開始有竊竊私語聲傳來。

“第二次。”主考官面無表情的說道。

董淵再次起跳，身體卻太過前傾，落地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她用手輕輕的扶了一把，還好，這是在落地腳印的前方。

明眼人都看的很清楚，這次還沒有上次遠。

“一米七二。”主考官裝模作樣的量了一下，宣布道。

董淵的臉微微泛紅。眼睛中卻有焦灼的光線。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體育加試分數的重要程度，有的時候，一分的距離，卻隔著從書院高中到梅溪高中整整三公里的路程，更隔著高考市狀元與二本大學生之間迥異的身份差距。她的外公是初中校長，可以在體育加試中托關系、打招呼，卻對中招文化課考試的閱卷與招生工作一籌莫展，體育加試，是她外公能夠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一定要好好利用。

董淵深吸一口氣，身體輕盈的躍出，又穩穩的落地。周圍人發出一陣驚嘆，因為她這次跳的比前兩次都遠了很多，也許真的有一米七三了。

“一米八五。”主考官鎮定自若的說道。

輪到胡菲菲了，胡菲菲微微屈下身子，眼睛遠遠望著軟尺的末端，雙腳發力，用力的一跳，身體在空中舒展開來。

“哇！”旁邊有小女生驚嘆和鼓掌。任人都看得出，她比董淵跳的最后一次遠多了。

胡菲菲的眼睛望向主考官，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服氣與倔強。

主考官嘆了口氣，報道：“一米九八。”這是她們組里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滿分。小女生們覺得士氣大振，紛紛拍手。

“后兩次機會放棄。”胡菲菲想也不想的說道，又對著蕭如喊道：“蕭如，快，輪到你了。”

眼睛卻再次望向主考官，嘴角泛起一絲惡作劇般的笑容。

主考官皺了皺眉頭，看也不看蕭如跳出的成績，徑直說道：“一米九九！滿意了吧？”說完把本子和筆扔給記分員，自己回到了主考的桌子前面。

蕭如愣了愣，早被胡菲菲拉到一邊。

“他怎么了？為什么對我發火？”蕭如不解的問道。

“他內分泌失調，神經錯亂！”胡菲菲小聲說道。兩個女孩子咯咯笑成一團。

又過了一會兒，蕭如很認真的說道：“我真的跳了滿分？”她擲實心球、跳遠的時候為了方便運動起見，把框架眼鏡交給別人保管，是以完全看不到地上軟尺的刻度，也就索性沒有去注意。

“是啊！我是滿分，所以比我跳的遠的仍然是滿分啊！”胡菲菲含糊的回答道。

“那主考官干嘛不高興？我感覺他很不高興的樣子。”蕭如不解。

“因為他還年輕，臉皮還不夠厚。”胡菲菲說道。

“你說什么？”

“沒說什么。對了，我們的八百米考試快要開始了，你要不要先去趟洗手間？”

類似這種雞犬得道、水漲船高的情況，平時還是很少發生的。也許是環城一中的工作人員們臉皮都比較嫩，還沒學會睜眼說瞎話，翻臉不認人吧，因此才讓她們這一組人得了好處。從這個角度來講，董淵同學，絕對是她們的恩人啊！

幾分鐘后，一聲哨響，她們組開始集合了。女生們按分組逐組開跑，很快就輪到了胡菲菲所在的小組。

一個小組十個人，三個小組在一起測驗八百米。因此不算很寬闊的跑道上就擠滿了幾排女生。胡菲菲一個閃身，拉蕭如擠在第一排，第一排靠近外跑道的位置上。

所有人微微彎了身體，各就各位，然后，一聲槍響，所有人撒開丫子開跑。

胡菲菲盡管身體素質不怎么樣，卻在大學時候受體育專業的學生指點，對八百米考試倒也有了一點思路。首先一開跑就沖在第一是肯定不行的，一個操場四百米的跑道，路長漫漫，跑在第一很容易喪失節奏，后繼無力；但是慢吞吞跑在最后當然也不可取。跑道上同時開跑的人太多了，把大半個跑道都占滿了，有的時候想超越前面的人需要花費大量的力氣。

因此，對于胡菲菲這種身體素質不是很好，卻又不是很差的人來說，最省力的位置就是在第二軍團的前面了。既可以參照前方第一軍團的行進節奏，再有針對性的加以調整，也不會因為排位太靠后而在超人的時候浪費太多力氣。眼下胡菲菲正處于這個位置上。

跑八百米算是中長途跑，是一場耐力和爆發力的綜合考量。最省力的辦法莫過于在前面四分之三的路程中保持相對勻速，同時調整呼吸，留有一定余地，在最后的四分之一路程中進行最后的沖刺。

到了后面的二分之一路程，胡菲菲覺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然而她依然咬牙向前跑，竭力保持一個良好的節奏。到了最后的四分之一路程，她突然覺得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跑步輕飄飄的卻使不上什么力氣，旁邊一個個同學超過了她。

天在晃動。眼前的跑道也在晃動。這個時候，天地之間沒有一絲聲音，所有的聲音都被她自動忽視掉，就算有人大聲向她耳朵邊喊加油，她也聽不到。

前方應該已經有人到達終點了，自己還有四五十米的路程要跑。不過還好，董淵還在身后。

胡菲菲心下稍安，也兩眼一抹黑的往前跑啊跑，她根本沒有發現，當她跑動的時候，身前不遠處一直有一個人影在領跑，節奏速度基本上和她保持一致。

十米，五米，三米，胡菲菲發起了最后沖刺。

跑道旁計時的人也在大聲喊著：“第八、第九、第十！”

終于跨出了最后一步，胡菲菲成為第十個到達終點的人。她彎下腰去，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盡管雙腿微微顫抖，卻仍然勉強活動著身體。

“這次我們有五個滿分的，連你也跑了三分十七秒，能得九分呢。”旁邊有人說話，卻是蕭如。

“你……你怎么沒事人一般？”胡菲菲驚訝道。

“那陣子痛過去了。我就沒事了。”蕭如笑著說道，“我現在可比誰都精神呢。看，我這次八百米還考了滿分，是初中三年來的最好成績呢。”

胡菲菲笑了笑，卻沒說什么。

這時，她們聽到班級里面另外一名女生正對著董淵說道：“成績已經都出來了，我都記住了。你投擲和跳遠都沒我遠，跑的也沒我快。如果最后出來的結果你比我分數高，我一定會去告發你。”

董淵剛跑完八百米，此時正在氣喘，聞言漲紅了臉，許久才壓低了聲音狠狠說了一句：“你給我閉嘴！”

胡菲菲又笑了起來。這個時代的既得利益者們，還真是樸實的可愛呢。這時候的草根階層，也實在是天真的可愛。

“對了，你和孫磊到底什么關系？”蕭如壓低了聲音問道，她剛剛舒服了點，就開始八卦了。也許八卦真的是女生的天性之一。

“什么？”胡菲菲有些發蒙。

“你就別裝傻了，大家都看到了。你跑最后五十米的時候，某人可是一直在你前面領跑的啊！對了，最后你沖刺的時候他還在旁邊給你喊加油的呢。”

“是嗎？我不知道啊。”胡菲菲很干脆的說道。于是蕭如也就很知趣的不再提什么了。

體育考試總算結束了。大家緊張的心情告一段落，此時三三兩兩的走出環城一中的校門。

如血的夕陽下，孫磊遙遙望著胡菲菲的背影出神。

“你肯定嫁不出去的！”孫磊對著胡菲菲說道，把一張信紙撕的粉碎。

“因為除了我，沒人能忍受你的冷漠。”孫磊說完，頭也不回的跳上了旁邊的桑塔納轎車。那是屬于低調的孫秘書長的低調坐駕。他坐上了它，揚長而去。